下午闲着无事,陈宝珠让清鸳研了墨,然后沾了浓墨给昭武侯府的谢三秀谢敏如,也就是她刚认的师姐去了一封信,无非是说近来日子空闲得紧,紫罗兰的材料已经备好,让谢三秀看看那位老太太的身子康复得怎么样了。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她准备仰时日,上门跟师父学习紫罗兰香露的研制之术。
写完之后,用密蜡封好,交给清鸳。然后再三一张白纸,想了想,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写到后面的时候,目光似乎有些犹豫,落笔的时候顿了一下,小小的一小点墨汁便滴落到洁白的纸上。
清鸳觉得有些奇怪,自家秀一向是做事果决,怎么今天竟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意向呢?
她稍稍上前一步,侧目看去,见那方白纸上,自左而右排了几个名字,首先是西平王,然后是李海冰,西蒙巴郎,最后一个竟然是昭武侯府的那位老大娘。
“秀……”清鸳疑惑地看着陈宝珠,指着最后一个名字道,“秀,这不是谢三秀的师父吗,也是秀的师父,难道秀真的要……”
这是几年来清鸳与陈宝珠之间形成的默契。但凡接近自己的人,陈宝珠都会调查他们的底细,这就叫知己知彼。毕竟三年前的那场变故给陈宝珠的印象太深了,她能够从刀口下侥幸逃出,就发誓要好好地活下去,替陈父与宁氏,还有自己的哥哥及一大帮对自己好的人,讨回公道。那么,她绝不会轻践自己的生命。
很多年前,京城就悄然兴起这样一种行业,唤作“消息楼”。也就是专门给人打探情报的机构,他们的人脉遍及全国,只要给银子,掘地三尺也会给你打探出来。
清鸳去找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不然的话,陈宝珠如何能够摸得清伯宁侯府里每个人的秉性,从容应对?
特别是那些官家秀们,订了亲之后,如果不相信牵线者的话,还可以自己花钱到“消息楼”去,马上就把对方的人品。言行举止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的职业操守很高,从来就不会泄露前来咨询人的资料,所以。在京城一带很有名气。
只是这一次,秀要打探的人,居然包括谢三秀的师父,也就是谢三秀信任的人,所以。清鸳就觉得奇怪了。
陈宝珠把毛笔搁在笔架里,轻轻叹口气道:“这老大娘是谢姐姐的师父,我本不应怀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想到那个怪怪的老大娘,总觉得她好像与我有什么渊源似的。我似乎很早就跟她相识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却一直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清鸳想起那天在昭武侯府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个老太太戴着银色面具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道:“秀,你肯定没有见过那位大娘。那位大娘从来就没有拿过真面目示人,秀如何与她相识呢?”
陈宝珠点点头,她也觉得不可能。但那种感觉,还有那位大娘看她的眼神。分明就像是故人重逢一般。更严重的是,自己分明也有这样怪异的感觉。
陈宝珠抚了一下额头:“或者,那位老大娘我以前曾经见过,后来我失了忆,就把她给忘了。”说着深深叹口气:“看来我得催一催李京,让他快点到西蒙请个法师给我看病才行。”
清鸳不由笑了:“秀,人家法师是专门捉鬼的,你请什么法师啊?要被二夫人知道的话,还以为这府里头又闹鬼了呢。”
“闹鬼?”陈宝珠顿时来了兴趣,“清鸳,你快给我说说,这府里头真的闹过鬼吗?”
清鸳有些不明白地望着自家秀。人家一听到鬼,都恨不得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去,自家秀倒好,非但不怕,而且双眼放光,一副恨不得见到鬼魂的样子,真是怪了。
“秀,你真的要听吗?”清鸳问道。
“那是当然。”陈宝珠很肯定道。她从来就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鬼怪一说。那么,这个“鬼”就显得有趣得多了。
“清鸳,你坐下慢慢说。”
清鸳坐了下来,想了想道:“其实也不算太久的事情,也就是三年前那个夏天吧。有一天早上,二夫人醒来的时候,突然尖叫起来。”
“哦?”陈宝珠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二夫人这般城府极深,胆子极大的人,居然也会被吓得尖叫?
“那个时候,我是二夫人房里的二等丫头,专门负责斟茶倒水,管理茶皿的。而吓到二夫人的,居然是一个杯子。”清鸳的脸色黯了下来,她就是因了这件事情被“贬”到当时不受待见的的陈宝珠身边的。重提旧事,她显得有些难堪。
杯子的事情,陈宝珠也知道,那是她*岁那年,二夫人生辰的时候,她听到宁氏跟陈父商量送什么东西,陈父就说请江南最有名的一个陶瓷师傅亲自制一套杯子,然后描上山水,再给二夫人送去。说二夫人出身名门,对于陶瓷赏鉴力极高,一定可以看得出她们的心意的。
可是他们哪里想到,他们把这些名贵的杯子赠励的那个人,竟然在三四年之后这样对待他们!
看出清鸳心里的难过,陈宝珠也不问,静静等她调整好思绪。
清鸳略略停顿了一下。其实那个事对目前的她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了。她甚至庆幸,幸好离开了二夫人,跟了面前这位秀。不然的话,也许会一生困死在这个府第里,或是不知配个什么小厮。反正,绝对没有像如今这样,未来的一切都充满新奇,充满希望。
清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