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君上,臣叫人进来伺候您沐浴?”倦夜求生欲极强地岔开话题。
“不必了。”
阮君庭随意撇了一眼一旁镜中的自己,想将她身上的淡淡甜香多留一会儿。
一夜春梦,也仅此而已了。
“更衣,回宫!”
——
昊都的迷罗坊,低矮的房屋星罗棋布,如一座巨大的迷宫,向来是下九流聚集之地,也是官府最头疼的地方。
几十年来,无论如何整饬,都收效甚微,最后索性起了座高墙,将其单独划分出来,但凡进出此地,均需经过仔细查验。
如此一来,总算可以稍加控制流毒四散,却也让这一带的街坊划疆自治,几乎成了巫蛊、娼妓、盗贼、贩夫走卒的乐园!
而迷罗坊的鬼市,则是这片乐园中,最令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南渊琥珀蝉,楼里的姑娘必备,让你的客官飞起来!”
“北辰太后同款假睫羽,叔嫂恩爱首选!”
“东郎痴心蛊,爱他就让他去死!”
“西荒最强部落首选大力丸,做最强的男人!”
“……”
四年前开始,太庸天水与九御之间秘密往来的通道从一条被扩张到无数,两地之间的走私便如蚁穴般繁忙。
太冲山圣女为此几次大发雷霆,派人围剿肃清。
可已经尝到甜头的两边,岂会因为区区一点小小的牺牲就会割舍巨额的暴利?
至于解决那些太冲山看守的方法,很简单。
只要一点点曼陀罗花粉,就够了。
当南渊的暗城和九御的龙巢拧成了一条绳。
这世上,便没有什么事是蝼蚁做不到的了。
低劣又如何?
下贱又如何?
千里长堤,不过毁于蚁穴罢了。
鬼市那一头,一行奇装异服之人如牛鬼蛇神,张牙舞爪而来。
他们中间,则簇拥着一个身量不高,也非强壮的男子。
他束了高高的马尾,面上戴了半张黄金面具,遮了两眼和一侧额角,锦缎黑袍,金腰封,金红大氅,雕花黑靴。
沿途店铺、摊贩、商贾、旅人见了,无不孝敬,尊称一声三爷。
这时,迎面一个胖商人,带着两个伙计,赶了个早市,满载而归,正心花怒放,因为第一次来,不知道规矩,见男子来了,也未让行,只擦身而过。
那三爷身边的男人回身大手一抓,将胖子又给拎了回来,“怎么着?见了我们凤三爷,跟没看见一样?”
“什么三爷啊?不不不不……不知道啊!”胖商人那么大的块头,就这么被人给拎了起来,顿时慌了。
他来时引荐的人提醒过,进了迷罗坊,入了鬼街,要小心做人,免得怎么做了鬼都不知道。
可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商人,除了贪财外,也没什么骨气,没什么智慧,更从来不知黑道上这些规矩,此时忽然遇上凶神恶煞,乐极生悲,竟然一下子给吓尿了!
男人怒道:“进了我迷罗坊,在我鬼市上讨便宜,却不知道凤桓凤三爷是谁?老子我……”
“好了!错错!一个老实人,你吓他做什么?”身后,金红大氅的凤三爷,声音压得极低,嗔住了他,“再惹祸就将你发配回去!”
“嘿!别别!”西门错甩手将胖子丢了,提了提裤腰带,凑到那凤三爷身边儿,龇牙咧嘴笑,“嘿嘿,三爷,这边儿的稀奇还没看够呢!而且,您上次借林十五用的那把千杀刃,什么时候也给我整一个呗?”
凤三爷隔着面具瞪他一眼,“一年不见,放肆了啊,跟我讲条件!”
“嘿嘿,这不是瞅着您老今儿走路腿脚不太灵光,就胆子肥了一点……,哎哟!”
他话音未落,头顶被那“凤三爷”用灭绝禅的手势一抓,将人转了个圈,一脚踢了出去。
凤乘鸾没脸见人了,西门错是今天第三个说她腿脚不灵的。
她从桃林别苑回来后,就应该躺在床上歇着不起来,可迷罗坊和各地龙巢那么多事,她还要一一处置。
外公也是个混球,声称上辈子忙了一辈子,这辈子要做隐世高人,于是就真的将所有的摊子铺开,卷吧卷吧塞给她,自己每天只哄着糯糯玩。
他老人家顶着一张二十二三的脸,经常对镜慨叹,老夫实在是太帅了,老夫竟然会有一天比阮君庭还年轻,可是怎么就没有女朋友呢?
每每此时,凤乘鸾都想捂脸,西门错,林十五,鹰老六,诗听,尹丹青,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想捂脸!
等回了风华绝代楼,冷翠已经备了洗澡水候着,诗听麻利替她摘了面具,去了男子衣袍,露出令人咧嘴的那一身淤青和印子,特别是右腿脚踝上的牙印子,深得怕是要留疤了。
“他也真下得去嘴!属狗的!”诗听心疼骂着,将自家小姐扶进浴斛。
她三年前被接来九御时,就将头发挽了起来,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嫁人。
平日里依旧和从前一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可只有凤乘鸾知道,她背地里,为了夏焚风,差点哭瞎了眼。
冷翠将散淤的药油,替凤乘鸾一一在肩头按揉,“帝城里的人送出消息说,姜洛璃昨晚回宫后就疯了一样,砍了几十号奴才,才消停下去。”
嗤!
凤乘鸾张开双臂,懒懒倚在浴斛中,鼻息间轻轻嗤笑,“我等了这么久,都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