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依旧用指腹轻轻从他下颌略略生出的胡茬上来回反复拂过,“我……,我不想去找蓝染了。”
阮君庭垂着的手,指尖动了动,原本有些涣散的眸光,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开始飞快的凝聚起来。
凤乘鸾毫无察觉,她又用手捋过阮君庭肩头的一绺头发,绕在指尖玩,人昏昏沉沉地,“我寻他,只因夙愿未了,他若从未见过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可你这么傻,若是没了我,该怎么办呢?”
她仰头看看阮君庭的脸,因为头晕,便不小心额头撞在了他的颧骨上,“而我,要是没了你,该怎么办呢?”
她眼中,水色潋滟,只盯着他那两片薄唇,有些馋,却未见阮君庭眸中激烈晃动的光。
“玉郎……”她窝在他怀中,从这一侧挪到那一侧,禁不起心中的所想,终于捧着他的脸,低头想去尝尝他的唇。
可还没碰到,刚巧轿子一晃,整个醉醺醺的人就向后栽了过去。
即便是八抬大轿,也最多是两人并肩而坐。
凤乘鸾这样向后倒去,眼看着脑袋就要撞在轿厢上,腰间便被一只手突然揽住,两个人一同扑倒在椅子上。
凤乘鸾的头,刚好窝在角落里,仰面正迎上阮君庭的脸,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粲然一笑,“呵呵,玉郎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说完,闭上眼,咯咯咯地笑着,睡着了!
还打起了呼噜!
她!又是这样,又是那样!折腾到一半!竟然!睡着了!
如此气人!
又可恨得这样可爱。
“我这么傻,没了你,该怎么办呢?”他指背在她脸颊划过,“你这么笨,没有我,又该怎么活?”
凤乘鸾在摇摇晃晃的轿中,睡得沉。
梦里梦见吃到了好吃的,甜甜的,软软的,还有酒香。
就像是在南渊的夏日里,女孩子们爱吃的凉果。
于是,她梦到自己在悠长的午后,听着蝉鸣,坐在千里归云轩的珠帘后,抱着阮君庭的那只大白猫,吃凉果。
好甜呀,又弹又软。
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真好吃,还想要。
可是,为什么越吃越热?
她觉得肯定是怀里那只大猫毛太长。
她想将它扔掉,继续吃凉果。
可扔掉了,它又跳回来,
再推开它,它又黏黏地钻回她怀里,怎么赶都赶不走。
“讨厌啊……”她在梦里生气,哼唧了一声。
然后,肩头便是一凉,一个不小心,那一碗凉果全都洒在了身上。
就像是夏日睡在滚热的裘皮里,忽地沾染了清爽的雨滴,她喜欢这清凉,整个人就都舒展开来,满意地将那只大猫重新抱牢。
“你真好。”她撸着大猫的毛儿,勾了勾它的下颌。
那猫儿正在顺自己的毛,带刺儿的舌头,就顺便在她的指尖划过。
真好玩。
凤乘鸾又咯咯咯地笑。
恍惚中,有人轻声在问,“乖,告诉我,你与蓝染,还有何夙愿未了?”
“三个月,他没来……”她顿时好委屈,“我等了他那么久,他都不来,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说着,不知为何,天就下起了雨。
那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从合着地眼角滚落,打湿了纤长的睫毛,被一只修长的手指接住。
“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可若是没有现身,必是有不得已地苦衷。你何苦这样,因为别人的错失而为难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人,还有什么放不下?”
凤乘鸾的梦里,天骤然阴沉下来,蝉鸣愈发激烈,混着远处的隆隆雷鸣,大雨在珠帘的那一头,瓢泼而下。
一道紫色地霹雳,将天空撕开道口子,像是一道永远无法修复的伤痕。
“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那本要替她拭去眼泪的手,就蓦地停在了半空。
“你们……,有过孩子?”阮君庭的声音,第一次在提及蓝染时,不带了酸味。
非但不带了酸味,反而还有种感同身受的痛。
“原来你们有过孩子了呵……,”他捧了她的脸颊,声音又轻又温柔,“可你从来没对我说过。”
凤乘鸾在梦中,望着漫天暴雨和霹雳,紧紧怀里的猫,缩在角落里。
千里归云轩外,跪满了人,一眼看不到尽头,他们山呼皇后千岁,他们抬来巨大的黄金凤座,他们将凤家的列祖列宗请出来,将她爹娘地牌位端出来,他们逼着她出去,坐上那凤座,然后要将她抬进那深不见底的皇宫!
“不要……!我不要去!我要等他!我要等他来接我!他来了,若是看到我嫁了别人,会伤心的!他会伤心的啊……!”
她在梦里哭喊,可除了那只猫,身边一个人没有。
外面的摧垮,而她能遮挡的,只有那一道薄薄的珠帘。
“阮君庭——!救我——!”绝望之中,这一声,脱口而出!
凤乘鸾双眼猛地睁开,正撞见阮君庭的脸,就在她眼前。
她看见了他,双眼茫然地忽闪了两下,那里面的恐惧、绝望、无助、哀伤,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如天神临凡的一刻,魑魅魍魉般轰然退散!
“救我……”
千般的委屈,万般的依赖。
她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仿佛只有紧紧与他在一起,才真真切切地不再害怕。
梦中,震天虎啸!
那大白猫突然变成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