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江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灯光,隔空遥望着门后的那个女人。
颜江心境有些恍惚。
记忆中,南依依一直都是个朴素且低调的女人,在家总爱穿着白裙子,冬天总穿着毛衣和黑色的长裤。
他鲜少见南依依打扮得花枝招展。
漂亮高雅的套装裙,穿在南依依的脸上,竟也衬得她风韵犹存。想必她年轻时候,稍加打扮,也是个名动四方的美人。
也对,长得丑的父母,是生不出来他这么帅气英俊的男人的。
南依依看清楚颜江瞧自己时的眼神有多冷漠后,她心中钝痛。
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恨她。
轻轻地将门关上,南依依慢步走到颜江的面前,没敢坐下。颜江给南依依倒了杯茶,推到对面,这才抬头对南依依说:“坐啊,南女士,这可是你的地盘。”
这一声南女士,直接叫得南依依心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但她不敢有微词。
南依依还是坐了下来。她坐得很端正,背脊挺拔,像是面对教导主任时的乖学生。
只有在颜江的面前,南依依才会羞愧得抬不起来。
端起那热茶,南依依指尖逐渐恢复温暖。她抿了口茶水,才惴惴不安地喊了声颜江的名字。“江江。”
“嗯。”
见颜江好歹还是肯搭理自己,南依依不安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南依依贪恋地看着颜江的脸,哪怕这张脸,她曾在电脑上、手机上、广告海报跟电视上都见过,但近距离看着自己的孩子,那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怎么都看不够。
南依依微微地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局促,她说:“江江,你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颜江没有想跟南依依表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他唇瓣勾起一个嘲弄的幅度,好奇地对南依依说:“南女士,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这声南女士,听着虽然叫人不舒服,但儿子肯来见自己一面,南依依就很开心了。
南依依保持着优雅镇定的笑容,告诉颜江:“有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颜江放下手中茶杯,抬起头,用那双漂亮而传神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南依依,他说:“既然你提到了我小时候,那我请问,南女士还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吗?”
南依依怔住,有些难堪。
这孩子,漂亮是漂亮,但却长了一身细长尖锐的刺。
每一根刺,都戳在她的肉中。
南依依心脏微微抽痛起来,嘴巴就像是被针线缝合到了一起,无法张嘴回答颜江的问题。
颜江翘着腿,靠着椅背,目光落在南依依寡白的唇上,颜江心里只感到悲愤。他说:“你离开我的那一年,我才12岁,还是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孩子。现在,我都快满27岁了,是能与人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南依依用贝齿紧咬着唇,无法驳斥颜江的话。
他又说:“我爸爸抛弃了我,你也抛弃了我,后来奶奶也抛弃了我。怎么人人都不要我呢?”
不知颜江的哪句话戳中了南依依的伤心处,南依依突然崩溃地哭了出来。
“江江!”南依依一哭,鼻涕都落了下来,弄脏了脸上的美妆。
她以手掩面,哭着对颜江说:“江江,是妈妈对不住你,可是妈妈没有办法啊。你不知道,你爸爸抛弃我们母子后,我连出去买个菜都要被那些陌生人议论纷纷。”
南依依学那些人的口吻,阴阳怪气地说:“你看啊,那个女人就是黎家的媳妇,她老公抛弃老婆孩子跟个变态跑了!”
“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还被个变态抢走了,也是笑死人。”
“是不是她那方面太死板了,满足不了她家男人啊,所以宁愿找个变态,也不肯跟她过日子...”
南依依仰起头,抹了抹眼泪。
她表情很痛苦,她按着胸口,声泪俱下地说:“那段时间,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你的爸爸,可被言语中伤的人却是我!”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牢笼,是一个舞台,而我就是被放在高台上被嘲笑的小丑!”
南依依被生活压迫,再也受不了,所以她只能逃离现实。
颜江苦笑,又问南依依:“你想逃便逃了。那我呢?”
那双桃花眼渐渐绯红,眸中闪烁着水光。颜江道:“你是被老公抛弃的妻子,而我却是变态的儿子。你走了,你解脱了,可我却还得再背上一个‘连他妈都不要的孩子’的罪名。”
“你逃得了,你自由了,那我呢?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颜江越说越激动,他紧紧咬着牙齿,绷紧了一身肌肉,不允许自己当着南依依的面哭出来。
颜江眸色深邃幽暗,他说:“妈,如果早知道我这一生都要不停地被抛弃,我真希望你们一开始就不要生下我。”
“我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明明父母在世,却无人疼爱。
南依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愧疚与自责两座大山压在她的背上,她弯下了腰。
捂着脸,南依依哭诉着道歉:“江江,是妈妈对不起你!”
听到南依依的道歉,颜江心里无动于衷。
这么多年被嘲弄挤兑的孤独生活,又哪里是南依依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的?
颜江无法原谅南依依,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母亲,颜江终是问出了那句话:“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呢?是觉得我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