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不远处的地方,用一种赫冥爵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足足一分钟,转身走了。
唯有那个会在他遭遇冷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躲过雷区,走过來伸出手拉他一把的男孩。站在角落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眼睛里微微泛着水光,时不时地用袖子抹眼泪。
“哥”
赫冥爵不说话,视线从女人的身上落在男孩的身上,最后又落在男人的身上。盯着他,嘴唇微微发抖。
男人的双脚在行李袋的前方左右晃荡,停下來的时候,终于抬头面对赫冥爵的目光。
“冥爵”那么多年來,那个男人几乎是第一次用那样的口气,喊着这个他捡回來却从來沒有好好对待过他的孩子。
冥爵。
这个名字是他给他取得,但却是第一次,也许还是最后一次如此喊他。
这么多年,若是一点感情也沒有,那不可能。男人的脸上闪现过局促不安,双手相互揉搓,眼神有些不安地对上赫冥爵。
他沒想到,是赫冥爵先开了口。
“你们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隔空传递给男人的时候,却像是一个巴掌一般,落在人的脸上,用力,还疼。他瞪着男人,双眼赤红,却用他那双永远倔强的眼神看着男人,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声音里出现浓重的鼻音,“是要把我卖了?还是要送去哪里?”
“不不不!”男人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慌乱,急急忙忙地摆手否认。扭头间看到外面不远处停着的的黑子轿车,低头犹豫了一阵,事情已经成了定案,便再也沒有转圜的余地了,“冥爵,我们家的日子你也是也知道。哪怕我们再努力,一日三餐也才勉强温饱。等将來你们长大了,需要用钱的地方更多。这样的一个家庭,根本就开支不起!”
男人说着,不由的吸了吸自己的鼻头,望了一眼赫冥爵。
赫冥爵咬唇看着男人,不言不语。只有那一双微微透出怨恨的光芒,显示着这一刻他心里的难过。
即使他在这个家庭里,从未感受过什么是自由和放松。但是好歹那么多年,他以为至少他会从他们身上得到一点点的感情。
男人忽然冲上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伸出手一把按渍冥爵的双肩,“冥爵,这个决定对我们对你都好。你本來就不是我的孩子。离开这里,也许未來你会跟我们过着天上人间的生活。你”
赫冥爵负气一般,终于还是狠狠地甩开了男人的手,红着眼睛瞪着他,“你收了别人多少钱?”
男人的脸上一阵青红皂白,瞬间讶然,嘴巴张了张,好半晌才目光躲闪地回答,“一一千万!”
是啊,这对他们來说,本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
一千万,他们可以把整个农场买下來。
一千万,他们可以脱离如今的困境。
一千万,他们还可以让一个从來不是他们孩子的孩子,脱离他们的生活。
而这一千万,却完全是由一个孩子换來的。
赫冥爵觉得难过,真的难过。
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可是在这个最好的选择里,却掺杂了某种人性最自私的一面。
“呵,,”赫冥爵笑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忽然哭了。
以前是父母不要他了,将他扔在如今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地方一走了之。
而现在,在他觉得自己好歹有了父母的时候。虽然是养父母,虽然并不爱他,但他至少还会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念想。
而如今,他被卖了。
吸吸鼻子,赫冥爵最后看了那一家三口一眼。长脚一伸,直接跨过行李袋。
“也对,用我换來一千万,怎么也够你们花了!”
他走到门边,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一阵模糊。眼泪掉下來砸在地上, 热热的,让他很想放声大哭。
他沒有回头,背对着一家三口,握拳。抬头间,却看到了不远处停放着的黑色轿车。
赫冥爵做梦也沒有想到,那个跟养父提出条件要将他带走的男人,会是温夕禾的父亲。
心思正在复杂,已经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來人张了张嘴,似乎并沒有找到适合赫冥爵的称呼,只好恭敬地冲着赫冥爵躬身。
赫冥爵自是惊讶,还在愣神,來人已经走向他的身后,“行李”
正要去提,却被赫冥爵一把拉住。年纪轻轻的少年,却在那一刻表现的异常冷硬,脸部的线条再也寻不到曾经的优柔,定声道。
“不用了。”他连头都沒回,抬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一行人。
“走吧!”
抬步的瞬间,小房子的内侧,轻轻地极为压抑地传出了一个女人细细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时隐时现。
那个前一刻还靠在墙角默默擦眼泪的男孩子,忽然从屋子里冲了出來。人到了门口,却被红了眼睛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住。
“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
他的脚步顿了顿,握紧的拳头,微微泛出颤抖的痕迹,却终是沒有回头。
即使是很多年以后,赫冥爵也不明白。
那一年,那个女人躲在房间里哭,那个少年一下一下抹去眼泪,那个从來不对他笑的中年男人。
他们在那一刻表现出來的情绪,究竟是对他保留了感情?还是,从來就觉得他们只是因为卖了一个孩子,而从换來了一种优渥的生活而内心亏欠?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赫冥爵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