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员俶眼中,李泌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是自己最小的表兄弟。比起自己来,他便是少不更事,小屁孩一个。
可员俶这几天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弟,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了。“行事与言语间,颇有长者之风。”这是昨日送信的差官走了后,员俶说起自己的表弟时,对自己父亲说的话。
现在,这个看着一脸天真的表弟,竟然让自己的父亲去和审案的长史说,只凭堂官对赃物一言定价,便是律法不公,这好像就过分了。
京兆府审案,岂能听你一个七岁孩童胡乱非议?
员俶眨眨眼睛,说道:“舅舅是如何说的。”
“我父说,言之有理。”
员俶叹了一口气,觉得这父子二人都不太正常,“舅舅曾为吴房令……”
“所以,他也觉得赃物只凭审案的官员一言定价,不合理。”
“哦,既然舅舅也这样说,那……”员俶没有说下去。
李泌则又说道:“但凡是人,皆有好恶。若是没有一定之规,则施行律法时,便有差池,律法便起不到该起的作用,而律法也就失去了作用……”
员俶此时觉得,李泌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于是,等李泌陈情完大义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今日你还出去玩耍吗?”
“去啊!我还要给韦叶儿讲故事呢!”说着,李泌站起来就朝外跑去。
已经是正午时分,看来那位审案的官员没有想见一见自己的意思了。李泌一出门,就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哎呦一声,伸手就抓住了李泌。
李泌抬眼一看,这人竟然是官员打扮。
“你是李家小儿?”那官员抓着李泌问道。
李泌回了一下头,看到员俶便喊道:“表兄,快去喊我阿娘来。”
员俶应了一声,又赶紧跑回去了。
那官员看到员俶跑了,倒也没说什么,依然抓着李泌不放,问道:“看来你就是李泌了。”
“是我又怎样?不过撞了你一下,你总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那官员点点头,然后对着一个随从说道:“这小子果然撞人的力道极大,我这肚子竟是有些疼呢!”
那随从立即做出紧张的样子,看着那官员的肚子说道:“刘参军,肚子不要紧吧?要不要去医坊看看?”
李泌看着那随从,在心里骂了一句“舔狗”。这时候,周氏等人出来了。那官员看到周氏后便说道:“夫人,府尹有令,招令郎上堂。”
周氏愣了下,才要发问,就听见这官员说道:“快一些吧,这午食算是耽搁了。”
李泌这才明白,这官员是京兆府来的,是来带自己去上堂的。于是,他转头对周氏等人说道:“阿娘莫怕,孩儿去去就回。”
周氏赶紧问道:“诸位真的是京兆府中的人吗?”
听到周氏问话,那官员才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从腰间扯下一块银牌,递到周氏面前说道:“本官是京兆府司法参军,某家姓刘。你丈夫与你家姑丈此时还在堂上,你家小郎君早一些去,他们便能早一些回家。”
周氏看他说的不差,银牌也对,就给李泌整了整衣衫,正待嘱咐几句话,就看见那随从牵了马来,然后骑了上去。而那位刘参军则抱起李泌,递到随从手里。
“夫人不必担心,长史只是找他问话。”
说着,刘参军也翻身上马了。
两骑离去,一直傻傻看着的员俶才望着那一溜尘烟说道:“只找他一人去吗?那贼人也拿了我的钱包的。”
周氏看着马儿越走越远,扶着员俶的肩头说道:“回家等着吧,不会有事。”说完,周氏便带着员俶朝自家院门走去。
阿奴看着李泌被带走,先是心里着急,此时看到自家大娘子说不会有事,她便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周氏身后回家了。
京兆府的办公地点在长安城西边光德坊的东南角,与西市紧挨着。从李泌住的修行坊去往那里有些远,刘参军便骑马带他去。可长安城中不能纵马急驶,所以就是骑在马上,李泌等人走的也不是很快。
等到了京兆府衙时,开市的鼓声已经响了起来。
大唐京兆府尹一职,恐怕是所有官职中最为奇特的了。因为从大唐开国,直到开元年间之前,府尹一职一直都是由亲王兼领。那个著名的李二就曾兼过此职。
那些亲王兼职京兆府尹,肯定是不会亲自当差的,所以,日常打理差事的人是府中的长史。日子久了,等唐玄宗任命孟温礼为第一任京兆府尹后,人们还是习惯的称府尹为长史。
现在坐在大堂上的就是孟温礼,下面站着的是李承休和员俶的父亲。跪在地上的是那个面色惶然的盗贼。
李泌走进大堂后,左右看了看,便先给孟温礼行了个跪拜礼。听到孟温礼让他起身后,李泌又给姑丈,也就是员俶的父亲行礼……
一通礼行毕,李泌便站在父亲身边。
自打李泌上堂,孟温礼就一直盯着他看。看来看去,觉得这李泌除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外,与其他孩童并无二致。可就是这个小小的孩童,竟然说出赃物定价,不可一人说了算的话。
你这是在挑战本官的权威啊!
不过,孟温礼城府很深,又是进士出身,自然不会把脸色丢给一个小孩子。
“李泌,在家中可曾读书?”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李泌倒也不惧,回话说道:“家中藏书甚多,经史子集都曾读过。”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