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节度使治所鄯州城。城外,董延光点齐本部人马后,便骑马向列队完毕的士卒前走来。
这是归属他指挥的三千人马,都是随着他身经百战的大唐将士。对他们的战力,董延光很有信心。可这次要打的是石城堡,董延光明白,没有节度使王忠嗣的全力支持,这些人马就是去送人头的。
昨夜,他已经收到恩师张忠亮的来信。信中让他不要做此事,可他明白,这信来的晚了些。此时,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去看看王将军的兵马来了没有。”董延光朝着一名随从喊道。
随从应了一声,随后打马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陇右军大营,王忠嗣带着十几名将领,正在看着那些整队的士卒。
李光弼看到王忠嗣面色凝重,便低声说道:“将军先前上奏说,石城堡只可待敌不备之时,方可伺机攻取。可董延光依然出兵,可见朝廷对将军的奏报,并不当做回事。”
王忠嗣不语,心中却是澎湃不已。
李光弼又说道:“董延光要攻打石城堡的消息,此时不但是我部,就是吐蕃人也早已知道。昨日斥候回报,说石城堡北面山中,有吐蕃人赶着羊群沿着山堡。显然,那里已是增兵储粮,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王忠嗣依然不语,只是胸脯起伏的更是厉害了。
三万人马,这是王忠嗣奉命派给董延光的增援。看着这些人马,王忠嗣心里几乎是在滴血。唐军将士不怕死,也不怕打仗,可打这种没有半点胜算的仗,王忠嗣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时候,他想到了王海滨,也就是他那位战死在沙场的父亲。他还想到了院里的小先生。当然,他也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干爹,皇帝老子。
圣命难违!自己若是再不遵旨,恐怕死的人就更多了。
三万人马列队完毕,王忠嗣骑马走上点将台,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将士,王忠嗣在心里说道:我会尽量让你们活着回来。
几名部将也跟着上到点将台上,王忠嗣眼望前方,淡淡地说了一句,“出发!”
那些部将一愣,都是觉得有些异常。以往大战之前,这位节度使都要激情澎湃的讲几句话,还会将功劳赏赐说清楚才会发兵的。
这次是怎么了?话不多说也就罢了,这功劳赏赐也不说,可就有点过分了。
几名部将一时不明白,都是愣愣的看着他,并无人将他的将令传下去。王忠嗣丝毫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又说了声“出发”。
这次的语气略微重了些,那些部将一听,便赶紧命鼓吏号兵擂鼓鸣号。
号令如山,顿时鼓声如雷,号角争鸣,点将台下的一队队唐军动了起来……
这时,李光弼拨马走到王忠嗣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将军今日可是忘了什么?”
王忠嗣看着下面尘烟飞扬的点兵场,沉声说道:“李将军说的可是赏赐之事吗?”
李光弼点点头,头盔下的脸面露出担忧的神色。王忠嗣道:“开出赏赐,将士们定然会拼死一战。这样胜算虽是大一些,可死去的将士必然也是尸累成山。我可以不做这个节度使,也可以削职为民,但我绝不会拿将士们的命为自己加官晋爵。”
李光弼看着他如刀削一般的侧脸,心里顿时是感慨万千。作为一名将军,谁不是想着军功,谁不是想着可以升官晋爵。可自己这位长官却不是,他心里装着的永远是眼前这些弟兄。
想到这里,李光弼颤声说道:“将军,我明白了。此战甚是凶险,我会好生注意,尽量不让弟兄们枉死。”
王忠嗣转脸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两军在山脚下会齐,高举着“唐”字大旗,和诸将军旗的唐军,在鼓号声中排好阵势,就等董延光下令出击。
此战的主将是董延光,可大部分将士的眼光还是看向中军那面“王”字帅旗。
董延光打马离开本部人马,向王忠嗣这边走来。见到王忠嗣后,董延光的脸色红了一下,随后便高声说道:“将军,诏令上虽然明言此战将军是协助,可末将宁愿听从将军的号令,带头出击。”
王忠嗣看着半山腰那座石头砌成的城堡,心说董延光啊董延光,今日你要把这些将士的性命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董将军,此战甚难,你就不要客气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过,我要告诫你,我军是仰攻,丝毫不占优势。敌军善射,必然会用弓箭射杀我部士卒。若是董将军肯听我一句话,此时撤军还来得及。”
董延光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泄气,心说大军已动,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怎么这还没打,自家先说撤军的话呢?
于是,董延光说道:“陛下诏令在此,容不得我等撤军。”
说完,董延光打马走了。
王忠嗣依然看着石城堡,脸色很不好看。李光弼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就低声说道:“将军,本部三万人马,俱带有强弓硬弩。今日将军也将久已不用的硬弓带来,就是为了减少董延光所部进攻时的压力。这董延光难道看不见吗?”
王忠嗣收回目光,沉声说道:“光弼,休说此话。董延光部人马,也是我大唐将士。他们去送死,我一样心疼。现在我命令你带领全部人马,前行到离石城堡一箭之地,等董延光部进攻时,你等便以弓弩支援。记住,只要董延光部不撤退,你等就是把手指拉折了,也不许停止放箭。”
李光弼抱拳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