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林甫第三次来书院,给他开门的还是那个张忠亮。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跟着韩休一起来的。第二次来,则是陪着寿王和咸宜公主来的。
他家大郎李岫和两个弟弟都来这里读过书。后来,李岫恩萌做官后,李林甫觉得李泌这书院教给自家儿子的那些东西,都过于晦涩难懂,就不顾那两个儿子闹腾,硬是不让他们来书院了。
虽然他们不来了,已是做了京兆府司录参军的李岫,倒是来的更勤了。李林甫到了书院的时候,李岫也是刚刚离开只有一盏茶的工夫。
李泌刚刚送走了李岫,转眼间又见到了李林甫,心说这父子二人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都来了书院?
想到这李林甫不是常来这里,今日突然来此,那一定就是有事情,李泌就想把他带到茶室去。可李林甫只是笑着摆手道:“小先生,只带我在这里转转即可。”
李泌心中暗笑,心说你这是来视察的吗?
前两年玄宗下诏,令长安洛阳两京设病坊收容这两地的乞儿,由官府集中救助。张九龄和裴耀卿就借此机会上奏,说是原先长安城里的乞儿,大多都已被书院收留,不但供给衣食住行,还教他们读书。比起所设病坊,更是有利。
既然病坊是官助,那么书院也应该按月拨付钱粮。玄宗命两京设病坊的时候,正是仁心大发的时候。两位宰相这么一说,玄宗便笑着同意了。
就这样,李泌这座书院,现在按月去京兆府那边领取一部分学子的钱粮。
本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想法,李泌决定好好带着这位宰相在书院转一转。
“李相,后院有英烈亭,凡来此者,不管是官是民,都要先行拜祭。”
李林甫知道书院的这个规矩,就笑着点了点头。拜祭过英烈亭后,李泌又领着他看了前后学堂,甚至连学子们住的地方也看了。
整个过程中,李林甫很少说话,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李泌猜不透他来做什么,想到李岫来的时候说,今日是新太子的册封大典,忠王李玙已是太子。
李泌就觉得李林甫来书院,一定和李玙当太子有关。可李林甫不说,李泌是绝对不会问他的。
口蜜腹剑,杀人于无形。李泌对这种人,向来是敬而远之,能躲远点就躲远点。
一圈转了下来后,李泌笑着说道:“李公,对这书院可曾满意?”
说实话,李林甫心里对李泌还是挺佩服的。不说别的,就是书院干净异常的环境,就让李林甫有些感叹。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是自家那三个儿子在书院读过一阵书后,回家常说的话。
李林甫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与国子监那里倒是不相上下。”
李泌笑了,道:“李公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不然,我会觉得对不起京兆府每月给的钱粮的。”
说到钱粮二字,李林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忠王、哦,他已是太子了。太子殿下每月给书院多少钱?”
李泌只是笑着,没有回答。李林甫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了,就解释说,“我无它意,只是问问。”
李泌心说你这问问,怕不是那么单纯吧?不过,忠王每月捐给书院的钱,都是从他的月俸里出的。每到月初的时候,都是派他的管家送来,没什么可隐瞒的。
于是李泌就说道:“太子殿下每月给书院的钱,是一万钱,都是从他的俸禄里出的。”
李林甫点点头,又问道:“京兆府那边呢?每月拨给多少钱粮?”
李泌道:“京兆府那边只供给来此读书的乞儿,每名乞儿每月十文钱,谷米五升。百姓家来此读书的学子没有。”
“哦,倒也不多。”
“虽是不多,我等也知足了。先前可是一文钱没有的。”
李林甫点了点头,转眼看向那些做课间操的学子。
李泌又说道:“李公,所有捐赠和官府拨付,书院都有账可查。要不我去取了来,请李公详查可好?”
李林甫闻言转脸看着李泌,道:“我不是那意思。”
李泌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只是看着他。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你不是那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李林甫瞅着这双眼睛,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不是来查账的,我此次来此,是……看看书院有什么困难,需要某家解决。”
李泌一听这话大喜,赶紧连声喊着“需要需要,太需要了……”
看着李泌一脸欣喜的样子,李林甫有些懵了。
此子数次拒绝封赏,怎么这会竟然是这个样子?
“书院难啊!每日花销太大,先生们的束脩也拖欠了两个多月了。我和我阿耶前几天还商量着,要把修真坊的房子卖了,以填补书院所需。
还有,李公你看那几名学子,他们新近才来,虽是名额已是报到京兆府了,可钱粮总要下个月才能拨付。我阿娘看他们穿的破旧,就想着给他们做几件学子服。哪曾想,书院里此时连买一匹布的钱也拿不出来了……”
李泌一个劲的哭穷,李林甫却是越听越皱眉,心说自己是捅了乞儿窝吗?惹得这个李泌这顿喊穷。
李林甫有些后悔,悔不该来这里。他心里还想着,就是带几名属官来这里也好啊,遇到李泌这样哭穷的,他们也就替自己挡住了。
眼下、眼下不打发打发他,肯定是不行了。谁叫自己嘴贱,想知道太子殿下和这书院的渊源到底有多深呢!
李林甫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