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九年冬天,正在洪州刺史任上的张九龄,突然接到玄宗的诏书,命他回长安,出任秘书少监,兼集贤院副院长一职。
此时,距离张九龄上一次被贬出长安,已是四年之久。
三年前,张说赴京述职,曾在张说府中遇到李泌。当时李泌对他说,“回洪州任上后,抓紧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三年内,圣人定然有诏。”
张九龄信了这位神童的话,回到洪州后抓紧时日把他运作了许久的那件水利工程做完了。工程完结不久,皇帝的诏书果然到了。
这时,他更相信这李泌是神童了。
李泌被举神童的时候,张九龄早已经沾了张说的光,被宇文融那一派当做张说的心腹党羽,给贬出长安去外地做官去了。
所以,张九龄虽是从张说嘴里知道李泌做的一些事,却知之不详。他对李泌的信任,更多的是出于对“本家长兄”张说的爱屋及乌。
“三年内,圣人定然有诏。”等张九龄看着那些泣伏于地,不忍自己离去的百姓,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李泌让自己把灌渠抓紧时日完工,相必是知道有今日之事。这神童怕是会看面相,或是知卜爻之事。
带着对李泌更为深刻的“认识”,张九龄回到了长安。回到长安后,张九龄拜见过皇帝,出了皇宫后转身就去了书院。
可书院里出来的那人告诉他,小先生没空见他。
张九龄先是一愣,随后问李泌什么时候有空。传话的阿奴就又说道:“小先生说了,今日无空。还说,若是你再问,还是这话。”
再问,再问阿奴已是关了大门。
看着紧闭的大门,张九龄就想着既然今日没空,那就明日再来吧。在回家的路上,张九龄细细想想,觉得这阿奴的话里有话啊!
自己要是明日再来书院,这个阿奴说的定然还是“今日无空”这话。若是再问,自己问的定然是“明日可有空”。可阿奴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你明日来,等着你的还是这四个字。
想到这里,张九龄微微摇头笑了笑,觉得这李泌拒绝人的方式挺特别的。可紧接着,张九龄就有些纳闷,寻思着这李泌为何不见自己?
今日无空,今日无空,明日也是今日,后日也会成为今日,以后所有的日子都会成为今日,岂不是他一直不会见自己?
是不是这张说已经死了,这李泌就不肯见我了?还是……自己去书院没有先说捐钱?
想到这里,张九龄觉得那些传说定然是真的。张九龄曾听人说过,那些大臣们若是想与书院、或是神童李泌结交,必然先给书院捐钱才行。
想到自己从洪州刺史任上下来,这俸禄倒也积攒下了一些,从里面拿出一些捐给书院也是应该的。
捐资助学,士人美德也!自己在洪州时也做过这事。只是,李泌这个“今日没空”的做法,就有些太直太白了,简直没了读书人的样子。
估计是李泌在他心里的印象很好,还没有传说中这么下作。张九龄又想到,这李泌真的是因为这事不想见自己吗?
张九龄想了想当初在张说府上见到的那个孩童模样,突然在马背上笑了……
随从看他笑了,心说你在书院吃了闭门羹,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我不信他是那样的人。”
张九龄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打马向前跑去……
目若秋水,如此干净清澈的一双眼睛,怎么会只盯在铜钱眼里呢?他不见我,定然是有别的原因。
至于是什么原因,张九龄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和自己在皇宫里一起见圣人的贺知章。
贺知章是秘书省正监,也就是张九龄的上官。大唐的秘书省就是国家图书馆,贺知章是从三品的馆长,张九龄是从四品的副馆长,都是属于位高清贵的官职。
按说这图书馆的馆长是个清闲的职位,无非就是带着手下的副馆长,还有那些郎官们管理好那些经史子集就行了。可这贺知章不同,平日里很少来秘书省,倒是经常去圣人那里。
早在张说得势的时候,张九龄就知道这贺知章是干什么的,也知道贺知章就是站在张说身后的那人。
后来张说被宇文融干翻,眼看性命不保的时候,贺知章轻飘飘的一句“张说,无忧也”,张九龄就十分震惊的看到,张说不但性命无忧,最后官秩和爵位竟然也没受到影响。
带着真是惊煞天人般的震惊感,张九龄踏上了被贬之路。
就在上午自己与贺知章见圣人之前,贺知章不但说起了李泌,还又说道:“此子目若秋水,日后定为卿相。”
通过当年张说一事,张九龄对贺知章的话深信不疑。可想到贺知章只是名义上的秘书省正监,其实背后做的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事,张九龄便对他是又敬又怕。
怕也没用,该见还得见,不然,这张九龄心里能郁闷死。可没想到的是,从书院出来,一路急跑到了贺知章府外,贺府的家仆说,家主不在。
张九龄抬头看看天,天色灰沉,一副欲要下雪的样子,就在心里想着这天色贺监能去哪里?
无奈,张九龄只好闷闷不乐的回家了。
其实,就在张九龄站在书院门口外时,贺知章就在这书院里,正和李泌坐在书院暖融融得茶室里,一边品着李泌精心熬煮的书院茶,一边轻松愉快的聊天呢。
两人今日聊得话题很深,却都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尽量把那些话往轻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