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发生在金章院里的闹剧很快就流传开来。
柳元正曾经所说的一字一句,也都被人毫无保留的传递着。
事后的发展,也正如少年心中预料的一般。
等柳元正再出现在人群之中的时候,便是平日里不大相熟的金章院同门,也变得颇为亲切,凑到近前来,口称师兄师弟,又大为赞叹的说着认可柳元正的话。
少年大多数时候,只是温润一笑,说自己只是做了件维护宗门颜面的小事,以及说了一些众所周知的浅白实话。
他越发像是个温润君子了。
而这样的姿态,也让柳元正被更多人所认可。
这是很不错的进步,要知在柳元正晋升入金章院之后,因为宗萱道子定下的繁重课业,平日里柳元正多往返在天门峰与金章峰之间,这一年的光景,与金章院诸多同门少有联系,如此便也说不得亲近了。
正巧借着此番,柳元正走到了众人眼中,一来二去,遂与许多同门熟识起来。
而且在朱子同的邀请下,柳元正也开始参与一些三宗弟子的私下小聚,让自己这位五雷仙宗贤人被更多人广泛的知晓。
甚至朱子同还向柳元正透露,言说那日的事情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三宗寻常弟子的范畴之内,许多宗门长老也所有耳闻,甚至朱家老祖也曾在闲谈时夸赞过柳元正几句。
至于那太华仙宗正山师兄的赔罪宴,两人都未等到,只是有太华仙宗的长老引着正山道人往岳霆峰去了,拜访了岳霆峰轮值长老,言说此间的误会,算是认下了过错。
一宗长老总是不好亲自来寻柳元正的。
若是传出去,在旁人眼中,这到底是恳切的致歉,还是太华仙宗长老借着修为暗中的威胁?
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做了反而不美。
有岳霆峰轮值长老出面,总归让两宗面子上都说得过去,此事算是揭过了。
只是从那之后,正山道人似是被宗门长辈斥责,深居简出。
柳元正后面也罕有见到这位愣头愣脑的师兄了。
这一日,竹林南楼。
柳元正端坐在桌前,手上捧着一块桃木,一手捉着刻刀,伴随着手起刀落,自是木屑纷飞。
时而,柳元正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偏头看着桌上摆放的水纹元晶,似是在仔细观察元晶之中水纹的痕迹,少顷之后,再偏转过头来,又在桃木上细细雕琢着。
不一会儿,柳元正抖了抖手上的木屑,那桃木正中央,被柳元正雕刻出一朵莲花的模样。
细细端详着莲花木雕,柳元正又偏转过头来,放下刻刀,顺手将水纹元晶捏在掌心,双手都放在眼前,似是在木雕与元晶之间相互印证着什么。
良久之后,少年翻手,木雕与元晶都消失在掌心。
他不大满意的摇了摇头。
“道莲的形状仍需重新设计,第五版的道莲仍是不大好,若果真依此雕琢,恐怕要有一成的水纹被毁掉,虽然仍旧合用,但总归失了自然之美。”
这元晶难得之处,不在于水纹本身,而在于这水纹乃是自然而成。
玄门师法自然,大道要从万物中参悟。
柳元正也不想破坏这份自然之美。
少年颇为苦恼的挠了挠头,面露愁色,遂翻出一张白纸来,提起笔,重新开始设计第六版道莲的草图。
正这般勾勒着一朵莲花的模样,柳元正忽听闻有喧闹声由远及近传来。
柳元正顿了笔锋,探头朝着窗外看去时,但见一群弟子,拥着一位身披明黄色禅衣的禅宗女修,正往柳元正所在的竹楼走来。
“哦?白阳禅宗弟子这便已经到了?”
一念至此,柳元正来不及多想,径直起身,将桌上纸张收拾干净,便走出了静室,打开门,静静的站在竹楼前,等待着一众人的到来。
看着人群之中的禅宗弟子,柳元正站在那里,此刻竟也分了心神,暗暗地自忖,“禅宗规制终归与玄门正统诸宗大有不同,吾等宗门皆穿道袍,只是在颜色、细节上区分。
这禅宗倒好,说是玄门一脉,却不佛不道,褪下了袈裟,却仍穿着禅衣,这是几个意思?代表着禅宗门人不会忘本?还是代表着禅宗法脉到底和玄门诸宗不同?
或许昔年时,这是玄门诸宗对禅宗的怀柔之策,不好逼迫过甚,但如今禅宗仍守着这般规矩,却多少有些蠢笨了,一宗传承从来不该在这些表面功夫上。
穿着禅衣,只会无声的提醒着所有玄门修士,彼此之间不是一路人。如此看,这些年禅宗处境尴尬,半是替古逃禅先人还债,半是食古不化,咎由自取!”
正这般想着,那禅宗女修已经因着众人走到了柳元正近前。
未及柳元正开口,那女修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
这笑容温柔,很有亲和力。
女修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和她整个人的道法气息融合在一起。
仿佛浑然天成,仿佛发自内心。
她只是站在那里,便像是一朵莲花绽放,颇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清静意境。
女修抬手,捏起莲花法印,俯身朝着柳元正一拜。
“想必是元易师兄当面了,师妹静海见过师兄。”
话音落时,柳元正反应也不慢,温润一笑,颇为和善的点了点头道:“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禅师法号端是好意境,贫道元易,见过静海禅师。”
这仍是禅宗的独特规制了,寻常道门弟子之间,都以师兄师姐互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