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之中包含着杀机。
回应柳元正的,是宗安道人长声的叹息。
他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柳元正的肩膀。
“这件事还未见背后真正的因果,紫泓长老之厄,不止是你的事情,更是吾宗的事情,倘若这背后还有甚隐秘的干系,吾宗自也有一番公道要去问一问的。”
听得此言,柳元正方才缓缓收敛起了稍有激荡的情绪,点点头,抿着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正此时,却听得宗安道人话音一转。
“今日你见静海禅师,说得尽是些隐秘事情,不好教外人知晓的,这一番便暂且翻过去罢,我今日来寻你,倒是有别的要事。”
话听到这里,柳元正这才抬起头来,疑惑的望向宗安道人。
“那……师伯寻我何事?”
“方才祖师传书,要你去后山一趟,往承道殿去面见祖师。”
闻言,少年挑了挑眉头,似是想说甚么,又顿时止住了,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便去。”
……
日渐黄昏。
后山,承道殿中。
四壁香烛缭绕,跃动的焰光照耀着大殿中央,那隔着棋盘,正对弈的一老一少。
便是柳元正也未曾料想到,元道老真人忽然将自己召到后山来,刚一见面,二话不说,便摆出棋盘来。
此时,两人对弈约莫已有许久了。
棋局已过序盘,隐见森罗繁斗之形。
柳元正神情肃穆,双眼死死地盯着棋盘,全神贯注。
反而是对面的元道老真人,半睡半醒的昏沉姿态,便是落子时,也颇有些漫不经心。
即便只是这样,随着棋局进入中盘,柳元正仍旧感觉到了几分力不从心。
正此时,元道老真人苍老的声音忽的响在大殿中。
“元易,这第四场劫运,你可有甚么想法?”
闻言,柳元正一怔,这才将头抬起,先是面露诧异,随即苦笑着摇头。
“祖师明鉴,弟子近日里,怕还是要以潜修炼法为主,天底下也没那将一息掰成两半用的法子,顾及自身,便难顾及劫运如何了,说起来,若不是今日见了静海禅师,弟子这里都不知两界山近况如何。
再者说来,弟子连历三度劫运,觍颜说,也算是创下了不小的名声,也正因此,更引得风言风语喧嚣,唯恐声名累人,弟子本也有躲一躲的意思,便是有时间,这第四场劫运,也是不愿再去掺和的。”
听得柳元正这般说,元道老真人亦是哑然失笑,竟跟着柳元正一起摇了摇头。
“也罢,就是问一问你是怎么想的,到底也是去两界山坐镇过了,更有功于玄门,有功于中土,如今你想躲清静,自然便也依你,旁人断说不得甚么的。”
言及此处,元道老真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一般,轻轻的拍了拍膝盖。
“人老了便常忘事,我竟忘了,你已经应下太华仙宗,要在法会上助他们一助,嗯,这是紧要事,玄门同气连枝,能帮还是要帮一帮的,若能成好事,其功不亚于历一场劫运。
这是于内而言,于外而言,这些年,两界山你也不好轻易去了,无风如何起浪,那些风言风语不谈,昔日捣苍山上,你用古祭法、左道秘术,引玄门神道之力,方有如今沧阳宗重立。
这一般事情,天上地下的玄门修士都见得了,东土妖尘里的诸老妖也都见得了,你掌握此法,毁了妖族血祭法门的根基啊!若果如今再去两界山,你这眼中钉肉中刺,怕真有殒身之厄。”
老真人声音平缓,可一字一句落在柳元正耳边,都像是有一道道惊雷炸响在心头。
一番话说到最后,柳元正已经深深地低下了头。
额头上,有豆大的冷汗滴落,迸溅在棋盘的边角。
柳元正只得沉默以对,一言不发。
道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不说话,老真人便也抿着嘴不言语,苍老浑浊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柳元正。
良久。
老真人长声一叹。
“元易啊,你的胆子,太大了!”
话音落时,柳元正也稍稍定下了心神,这才拱手辩解道。
“敢教祖师明鉴,彼时诚生死之劫,若果弟子一人身陷囹圄之中,岂敢行如此悖逆之事,然则当时,贲马群山之中,何止弟子一人,师门元字辈菁英皆在,中土玄门诸同门皆在,是故,为师门,为玄宗,非常之时,弟子不得不行非常之事。”
闻言,元道老真人这才迟缓的点了点头。
“嗯,这还算是一般能过得去的说法,日后太华宗法会上,若有人拿此事捉你痛脚,便这般与人说好了,世人或许都知昔日你所作所为的担当,可若不说出来,谁又愿承你的情,真个认你肩挑日月的功劳?
彼时定会有场发难,问你要一个说法,若是玄青、齐云两宗弟子,彼时说话客气些,友宗同门如此行事,这是在刻意帮你,若是旁的人如此发难,便也无需留情了,那个多半是真想要毁了你的人。”
听得老真人这番指点,柳元正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知晓昔日捣苍山的事情,算是在老真人这里彻底翻篇了。
于是,少年连连点头。
“弟子受教。”
话说到这里,老真人才捻起玉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你是个灵醒的孩子,换做些没能为的,老夫便是半个字都不愿多说的,今日借着弈棋,点一点你,便是怕你借着这股机灵劲,行差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