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
桌上,记载着八枚密篆的白纸摊开,连那部《阴阳浑炼密篆要旨》也颇显散乱的被摆在一旁。
另一边,柳元正却不住地在书桌旁来回地踱步。
不远处的火鸦神壶之中,丹老神形时而望向桌面白纸,时而视线随着柳元正的身影转动。
少顷,壶中丹老不由苦笑。
“尊主,尊主?”
话音落时,柳元正的脚步一顿,原地里,少年折身,回望壶中丹老。
“我想过有这么一日,天底下不会有埋藏太久的辛秘,总有一日,总会有那么一天,一切会大白于天下,我踏上修行路的时候,就想到过这些。
可我以为会在很久以后,在我境界高深,乃至于成就驻世真人,攀登仙霄的时候,彼时,即便是他仍旧不知,恐怕我也会与他有所言。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会这么早,他会这么早知道这个辛秘,措不及防啊!措不及防!”这般感慨着,一时间,柳元正几乎有些语塞,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阴沉着脸,沉默下去。
纸笺上的密篆,指向了玉岭山中的某处。
而能被元道老真人这般隐秘记下的,除了左道宗师晚年隐居的洞府,柳元正想不到别的原因。
如此一来,前因后果相互串联,便让少年明白了这个不愿去面对的事实——恐怕在看到《昆仑天心雷道经》的时候,元道老真人就已经明悟了柳元正的真正跟脚。
那半阙仙书上曾经记下了五雷散人的繁繁诸言。
左道宗师晚年隐居玉岭山,着手创仙书,汇总一生所学,遂成就《玄霄秘策》。
而同样的,左道宗师晚年,亦是广收门徒,元道老真人更是他最小的弟子。
书就仙书注定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同样这书中许许多多的左道秘法,或许是左道宗师传承自前人,或者是宗师晚年自创。
元道老真人身为左道宗师的弟子,他或许不曾真正见过《玄霄秘策》,但想来,定然从左道宗师那里学到了许多。
到了他如今的修为境界,驻世近四万年之久的真人,些许蛛丝马迹已然足以让他追本溯源。
而柳元正所书《昆仑天心雷道经》的过程中,本就受到过部分左道秘术的启发。
越是这样想下去,柳元正越是冷汗连连。
那日里,少年在后山见老真人,一眼望去,似是九叠宝塔端坐。
如今,这宝塔似有万钧之力,无端地压在少年心头。
呼吸声变得短促,变得粗重,变得紊乱。
如年久失修的破败风箱。
“他太强了……而我又太弱……”
开口时,少年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嘶哑,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绝望。
一旁,壶中丹老的神情更是说不出的严肃。
一人一神相续相继,实乃共荣共损的局面,只是听得柳元正寥寥数语,都教丹老得以想象种种绝望的境遇。
柳元正很是疲惫的闭上了双眸。
良久,良久。
他才复又迟缓的张开了眼睛。
方才似乎想到了生死之劫临头,教少年以道心直面大恐怖。
心神之中一片空白,万千种念头走马观花式的浮现,而又被恐惧吞没,最后一派寂灭。
但好在,他似是缓缓地恢复了镇定。
自幼年时所学的一切重新被他记忆起来,包括那卷几乎融入少年骨髓血肉之中的《心窍玲珑篇》。
电光石火间,心绪飞扬。
柳元正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这一切都还没坏到那样的地步,若果真觊觎左道传承,那日我去后山承道殿见他,就不会活着回来,那一局对弈,我不知他看出了甚么来,但赠我道书,不是要我死的,以他手段,用不着这么做。
他让我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意味着,至少他或主动,或无意地,做出了选择,这是整件事情里面,最根源的因果,在他面前,我孱弱如蝼蚁一般,故而一切都该随他心意动,我还活得好好的,就是结果。
再有,如我以君子之规而自律,盖因昔日我想做亲传道子,想要获得更好的修行环境,所以那日见大伯,他要自裁便是在害我,如此是互为因果,我一个筑基境修士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不会想不明白。
我的所作所为,以前也好,现在也好,往后也罢,都会落在宗门众执事,众长老的眼中,做错了会有人劝,做坏了会有人罚,他还只是驻世真人,不是仙乡圣君,他的一举一动,便落在一群更强大的人眼中。
所以真人或许已得部分仙道逍遥,但他至少得守自己的规矩,这个规矩,也是五雷仙宗的规矩,而我,是下一代的道子首席,是宗门的一代贤人,这才是他给予自己的约束,是我在他面前的护命符。”
拭去了额头上的冷汗,说话间,柳元正已经彻底地镇定了下来。
“方才只想到了他是左道宗师的弟子,却忘了,他还是玄门一宗的祖师,或许换句话来说,他如今只是五雷仙宗的开派祖师了……玄门行堂皇正道,否则,便该有业力应在自己的道心上,他若是想问我甚么,不会行鬼祟事,那日弈棋,径直开口问我便是了,我不能不答。所以这密篆,只是有些不能言的事情,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我……”
轻声的感慨着,柳元正呼吸再度变得绵柔起来。
倒是壶中丹老,闻言讪讪一笑。
“尊主,这一番到头来,却是咱们自己吓唬自己?”
闻言,柳元正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