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成师兄已经住下了。”
竹楼,主厅中,柳元正与朱子同隔木桌而坐,两人正中央的桌面上,摆着一张古朴的棋局,说话间,朱子同顺手捏起一枚墨玉棋子,落到棋盘上,复又在一旁端起玉碗,饮了一口清茶,这才继续说道。
“我知他最近心绪低落,大约是谁都不想见的,便也未将元成师兄安排到我们族地去,而是安排在了寒蝉峰,那里有族中分给我的一处别院,幽静些,少些喧闹去恼他。”
闻言,柳元正轻轻颔首,视线仍旧盯着棋盘,捻起一枚白玉棋子落下后,方才开口道。
“如此多谢元信师弟了,我堂兄他……”少年忽的叹息一声,“唉!命途多舛,不好再言说些什么,只是想着让他能住的安稳些,可惜我拜入宗门不过短短几年而已,没甚么好办法,还得请托到你的身上。”
话音落时,便见朱子同笑着,一边落子,一边摆手。
“师兄这话说来太过客气了,之前师兄往我族中去,在族学里亲自宣讲《两相生灭元符雷道大篆》,已教我家欠下好大情分,师弟所作,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无需言谢,无需言谢。”
听闻此言,柳元正便也随之笑了笑,没有再提及此事。
一时间,两人都收敛了心神,全数落到了面前的棋盘上。
若说两人于棋道,大约都没有甚么非凡高邈的底蕴,但到底一人出自宗门世族,一人也是出自修行宗族,幼时在族学里,琴棋书画之类,还是学得了些皮毛的。
不说是高山遇流水,此刻倒也算得是棋逢对手。
从清晨开局,至于此刻,这盘棋已经下了约莫半日光景。
眼见得近日天气渐热,正午时日头最为毒辣,柳元正复又起身,续了一壶清茶,这才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大半心神仍旧放在棋盘上,半数心神散漫地不知想着什么。
忽的,少年开口道。
“元信可曾听说之前两界山发生的事情?”
闻言,朱子同表情一怔,紧接着便想明白了柳元正所问。
“师兄问的是,咱们先前归程时,大雷音寺佛修和欢喜古佛趁乱过两界山一事?”
“嗯。”
柳元正话音刚落,便听得朱子同一声嗤笑。
“刚回宗门之后,我就在族内听得了此事,便想着等些时日,探听些后续,如今看,却是我小觑了诸禅宗修士的面皮,如今却是没甚么热闹可瞧了。”
听得朱子同这般说,柳元正倒像是有了兴趣,眉头一挑,追问道。
“哦?师弟缘何有此评说?”
“自那九尾玄狐始,明眼人都晓得禅宗有修士在这里边掺了一脚,至于后面发生的这好些事情,彼辈中真正蠢笨的,早早地跳将出来,都被禅宗自己先行处理掉了,真正聪明的都仍在行鱼目混珠之法。
两界山之事,十之有九便是这些人做的,只是到底是灵醒的,一通乱局下来,谁也没露相,事后咱们玄门诸修问责,诸禅宗便要认了镇守不利之罪,再问及旁的,便顾左右言他,说甚么都不肯应下了。
往日里,咱们玄门修士不是多鄙夷禅宗道法不得真解么?这回玄门诸宗苛责过甚之后,诸禅宗竟然拿这话做挡箭牌,只说不是妖修的对手,非战之罪,甚至为了大局,还要将部分门人从两界山撤回来。”
听得朱子同这般说,饶是柳元正都整个人一怔,捏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整个人都愣了数息时间。
随即,柳元正也兀自嗤笑了一声。
“这般不要面皮的说法,当真教我开了眼界。”
“谁说不是!可是彼辈轻浮,能行这撒泼打滚不要面皮之事,可咱们玄门修士却还是要脸的,总不能闹出笑话来给旁人去看,便也只能认下了诸禅宗的说法,算是揭过了此事,这下彻底没热闹可瞧了。
又因着有不少禅宗修士要撤走,为了继续镇压两界山,玄门诸宗都得从山门中抽调弟子前去坐镇,咱们师门亦是如此,极有可能,会是以金章院咱们元字辈一代为主。”
听闻此言,柳元正先是精神一震,紧接着却稍显困惑。
“我怎的没听说此事?”
闻言,朱子同哑然失笑。
“师兄历劫一行还未够?还想着去镇守两界山?”
柳元正也随之笑的含蓄起来。
“哈!历劫一行自是够了,只是说来我还未去过两界山,说想要去镇守,如今倒没有这个心思,但好奇还是真的。”
谁知朱子同闻言,却摇了摇头。
“甭想了,此番东去镇守两界山,没有咱们的份了!金章院中,凡曾西行历劫之修,短时间内,怕是都去不成两界山了。”
“哦?这是何故?”
“嘿!师兄,莫要忘了,如今坐镇两界山,要应对的,已经不止是妖修了!佛法东传,彼辈之中,可是有欢喜古佛的!咱们西行历劫而过,翻过头看,却也是彻底坏了欢喜古佛的证道机缘。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因果,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了解因果,直接对咱们出手呢?不能因为彼辈吃斋念佛,便觉得他们就是真慈悲了!吾等还则罢了,若是师兄这样的闻法七友之一,怕真有性命危险!
说句晦气的话,丹宴闻法七友,不论是谁,万一真的身陨两界山,就是天大的祸事!长远的不去谈,只是你们七位掌握着气运灵宝,一朝因之身陨,恐怕还会牵动宗门气运跌落。”
似是觉得这话多说不好,点了题,朱子同便也就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