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之中,诸修云集。
当然,更多的金章院弟子们只是远远地站在外围看着,船舱正中央,一十五位亲传道子正环绕在一方宽桌旁,时而凝视着桌上的篆文沉思,时而侧着头,饶有兴趣的听着宽桌前的柳元正轻声细语的说这些什么。
自从舟头提及了自身感悟之后,宗安道子竟迸发出了和柳元正一样的热情。
从青阳龙华之阵中,参悟出一套本门雷道的法阵与符篆。
这是求道之乐趣所在。
甚至不止是宗安道子,当舟上诸修听闻此事之后,反应都几乎相似。
这才有了如今船舱之中的场景。
柳元正站在宽桌前,展开一张大纸,手捉狼毫符笔,将自身此一番所参悟的雷道符篆云纹尽数书于纸上。
“这是最后一道云纹了,历历数来,合雷篆三百二十之数,云纹四十之数,粗粝看,仍旧应着始盛衰之运,分化生灭两相,依我思忖而来,这一步方向上该是对的,但细节上未免太过杂乱无章,阴阳紊乱,两相难通……”
正说着,少年脸上也露出不大满意的表情来,翻手间将手中狼毫符笔放在一旁,又一捋碧蓝道袍外罩着的纱衣,单手叉着腰,抿嘴望着纸上诸般道纹,沉默不语。
瞧见柳元正这般说法,诸修也从头至尾,将纸上符篆云纹观得大略,整体去看,正如柳元正所言,粗看时,生灭两相分明,细节上却杂乱无章。
一时间,原本稍显喧闹的船舱都因而变得冷清沉默。
说来船舱中众人修为各不相同,高者有如宗安道子般,已是化神道君境界,低者有如柳元正?不过初入筑基境界。
但这是修为境界上的差距?若论及创法参道,却又不能这般去论。
前者修道经年?道识高邈?后者天资非凡,本就是宗门创法贤人。
况且术业有专攻?此间论及的道与法,乃是岳霆峰一脉阴阳雷道传承?余者诸亲传道子?却也少有人能够言及高深妙语。
不算夸张的说,能够难住柳元正的事情,对此间诸修而言,也算是不小的难题。
正此时?忽听得外围金章院诸修中有人开口。
“元易师弟?此间生灭两相你用来应阴阳,以太阳雷道应生,以太阴雷道应灭,这说不得错,既然细微处杂乱无章?何不在细微处做文章?纯阴孕生,纯阳度灭?以此或可得解。”
柳元正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乃是金章院一位师兄?修行的也是岳霆峰一脉经文。
闻言,少年沉思了片刻?连诸位道子也都沉心去想这般变化。
少顷?却见柳元正和宗安道子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师兄这般变化?亦如方才所言,也说不得错,阴阳中各含阴阳,这是繁繁之变化,一来,便是梳理的尽,恐怕要千八符篆云纹打底;二来,生灭两相是有了,却互成一体,失了始盛衰之运的映照,彼时道法看似是成了,修来却也害人,使之离道愈远,一时或许玄妙,却再难有所深入。”
说着,柳元正复又抬起手来,使那一十八道雷符环在指尖。
“三者,落到实处去说,便是这法门真的成了,千百之数的符篆呐,不管是用成灵符还是阵法,这又岂是咱们筑基境界能够施展开来的?书在符纸上或可一用,可对敌时一下甩出千张雷符去,未免也太过奢侈了……”
既不靠谱,也不实用。
这便是柳元正的评价。
听得此言,那人也只是讪讪一笑。
“是我心思讨巧了……”
没人去应茬,便是连那说话之人,也再度将心神投入到宽桌上。
这几日间,从梳理诸般雷篆云纹开始,类似毫不客气的说辞,便萦绕在每个人的口中。
参道论法不是人情往来,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容不得含糊模棱。
此时间客套委婉一句,使旁人心中有了错误的认知,来日用在了修行上,便是天大的祸事。
正此时,却见宗广道子忽地走到了柳元正身旁,捉起了狼毫符笔来。
“元易,师伯我不大通晓你们岳霆一脉道法的,但我篆书中,却也有不少你们这一脉的雷道篆法,见得多了未免有触类旁通之感,此间说不清楚,我且写来与你看。”
话音落时,便见宗广道子一手捧着金章篆书,一手笔走游龙,呼吸之间,十余枚雷道符篆写下。
有的极简,不过寥寥一两笔勾勒。
有的却繁复过甚,一枚符篆,活似写了篇山鬼文章。
初时,柳元正看来却仍旧困惑,待得宗广道子写到一半时,少年的脸上便露出几分恍然神情来,待得宗广道子落笔,柳元正已然双目明亮,炯炯有神,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变化。
便是宗安道子也一挑眉头。
“今日方见金章雷篆一脉修行妙道!”
话音落时,宗安道子缓步走到近前,竟从宗广道子手中接过了狼毫符笔来。
“元易,大师伯这里,也有些感触,写来与你一看。”
话音落时,便又是繁简不一的几十字落在纸上。
自始至终,柳元正仿佛陷入了某种思悟之中,甚至连目光都有些迷茫失神,似是在看纸上文字,又似是在神游天外,自是谁开口言语却也未曾回应。
但少年身旁,诸位亲传道子却已经被宗广宗安两人勾起了兴致,这落笔一事,仿佛变成了甚么雅谈一般,谁也不再开口,只是要落笔而书,将自己感触写给柳元正去看。
一时间,金章院诸修之中,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