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受罚以及头上的伤, 很快便在宫内外传扬开来。
而后康熙叫停了太子先前纠察之令,对先前查出来的旗人皆小惩大诫,又安抚了其余人, 不过对于太子所提的贵族书院, 康熙首肯, 却只批准旗人子弟入学,以此昭显八旗地位非凡。
康熙还特地当众赞扬太子,以此来告诉满朝文武,太子并未对八旗有不满意, 只是怒其不争而已。
之后, 康熙一连降了几道圣旨给旗人,准他们在非战事期间,牟取其他差事。
不过康熙早早便有裁剪中央各机构官员的打算, 因而对普通旗人的差事安排,仍旧多为武职。
俸银等福利稍稍提高的同时, 康熙又命内阁大臣们亲自制定更严格的军纪,由八旗各佐领亲自督查,定要这些旗人严守军纪, 否则严惩不贷。
这一系列政令实施起来,便到了第二年正月,康熙以治理黄淮多年未见成效为由, 决定第三次南巡。
随行人员不止点了几个皇子和皇长孙, 还有皇太后同行。康熙担心皇长孙南巡时再有不适, 便命此时已经痊愈的容歆随行。
容歆得到口谕时, 看向东珠, 便请太子向康熙请示, 带着东珠一同出行。
康熙应允后, 大阿哥又去求他带着宝娴姐妹三人,据大阿哥后来所说,康熙当即便斥责了他“胡闹”,但是耐不住大阿哥胡搅蛮缠,最终此次南巡,还是多了四位小格格。
圣驾预备在二月初三启行,太子妃对皇长孙不甚担忧,只在女儿屋子里转来转去,生恐落下哪一样,以至于东珠在行中出现什么问题。
皇长孙仿佛不是亲生的一般,坐在椅子上看着额娘转来转去,情绪不甚欢快道:“您忙的甚么?东珠只要有嬷嬷在身边,半点儿事也不会有。”
太子妃一听,走到儿子身边,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弘昭说得有道理,是我这个当额娘的紧张太过了。”
皇长孙在额娘的手底下神情幽怨,却一动也不敢动,任由额娘磋磨。
太子妃揉够了,转而对容歆叮嘱道:“您腰伤才好,不要太劳累,大哥请您照顾宝娴姐妹三个,她们年纪不小了,可以试着彼此照顾,您莫要万事亲力亲为。”
容歆笑眯眯地听着,并不似年幼的皇长孙那般还有些许不耐烦。年幼的孩子还不是那么了解离别,她却格外珍惜这些关心的唠叨。
晚间太子又特地叮嘱了容歆一通,容歆也没有丝毫不耐烦,一一应下。
“您事事周全,一直以来皆是您在照顾我,我说这些恐怕是多此一举。”
“不是。”容歆为太子研墨,笑着回道,“我愿意听。”
太子视线停在她的手上,略显沉重道:“我幼时还当皇阿玛和姑姑永远不会老,前些日子却见皇阿玛命人给他按摩脖颈,姑姑的手也有了纹路……”
容歆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她的手经过去年这一场病,又干瘦许多,手指手背上的皮肤也不再似年轻时水嫩。
不过……“我这手上只有拿笔留下的茧,比那些长年劳作的宫侍们已好上太多。”
太子却并不觉安慰,又重提多年前的一个问题:“姑姑有想做的事情吗?抛开我和毓庆宫的一切,只依从您的本心,您想做什么?”
容歆研墨的手渐渐慢下来,她想做什么呢?
去陪讷敏,或者更大一些,想给姑娘们争取一些自由。
“倘若……有可能的话,有一所女子书院,秉承仁孝皇后娘娘与孝昭皇后娘娘遗风,想必便会此生无憾……”
讷敏和钮祜禄氏,两人皆是饱读诗书,且也都自小学习骑射,如果能有一所这样的书院,不只教导“女戒”、“妇德”、“闺门训”,也教她们《四书五经》、治世之道,只是想一想便心潮澎湃。
只是容歆也知道,此事极难,便又收起思绪,笑道:“我不过是常念及两位先皇后的德行,颇有感慨罢了。”
太子勾了勾嘴角,也顺着她,未继续留在这一话题之上。
“我随皇上出去南巡,一走就要几月,只放心不下您。”容歆侧头看太子的神色,问他,“您近来在朝堂上,可还顺畅?”
太子含笑点头,“胤礽也在朝堂上经营多年,这一点小事自不会成为我的挫折。”
“也是。”
能给太子挫折的,自来便只有康熙一人,而现在康熙南巡,又是太子代政,京中都是太子说了算,谁敢触他霉头。
翌日,太子率百官亲送御驾于大通桥登船离京南下。
康熙要和皇长孙同吃同住,容歆便带着几个格格陪在皇太后身边,每日康熙带着皇长孙来向皇太后请安时,她便通过皇长孙身边的宫侍问一问他这一日的情况。
容歆还记着康熙命她为皇长孙缝制衣物的事,特地带了布料上船,闲暇时,尤其是康熙会向皇太后请安时,便身旁放着绣筐,极专注地做针线活。
她眼神尚可,手脚也还算利索,但于刺绣一道上只有一堆理论知识,没什么天赋,针线活又疏于练习,手艺确实不佳。
容歆也不在乎露怯,甚至还在康熙出现时,故意抖着手,极小心地缝每一针,每当康熙眼中闪过那么些许得意,她便在心底嘲笑。
不管多大岁数的男人,快乐都来的这么幼稚。
不过容歆也有失蹄的时候,一不小心针便戳进了手指,瞬间便在布上留下一块儿血迹,极难清理干净。
容歆:“……”
这间棉衫她已经快要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