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贞没有说话,缠绕在冯嫣身上的狐尾却收得更紧了一些。
冯嫣拍了拍魏行贞的手,“别怕。”
魏行贞轻哼了一声,“我怕什么……”
“我们都会逢凶化吉的。”冯嫣答道。
魏行贞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冯嫣此刻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冯嫣的表情,但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平静。
他的前额轻轻靠在冯嫣的头发上,“……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一不小心就占出‘山火贲’这种吉卦的人啊。”
冯嫣笑着插科打诨,她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然而提起这支卦,她突然又想起那一晚纪然的卦相来。
——水火既济,初吉终乱。
算出这一卦的时候,尽管纪然问的是“官舍中签”之事,可杜嘲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冯嫣忽然无由来地感到些许不安。
有些谶言和隐语总是出现得没有预兆也没有道理,倘若……
“哎——”
冯嫣突然感觉肩膀传来一阵疼痛——魏行贞抱着她,突然一口咬在了她的右肩上。
冯嫣吃痛,几乎立刻翻身,把魏行贞压在地上。
她皱起眉头,只觉得方才魏行贞那一口咬得猝不及防,以至于疼得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魏行贞你……”冯嫣佯作生气的样子,“……你是野狐狸吗,怎么还会咬人的!”
魏行贞任由冯嫣将自己的两只手腕掐按在地,一下也不挣扎,一条大尾巴在旁边轻快地扫来扫去。
“阿嫣方才又想什么去了,”魏行贞望着冯嫣,一脸坦然,“这次总不是在想我的尾巴吧?”
“……我想点别的你就咬我?”
“阿嫣和我聊天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想别的。”
“不能。”冯嫣一口答道。
魏行贞遗憾地沉了沉嘴角,“……那我也不能。”
冯嫣被气笑了,她抬头望了一眼别处,而后俯下身,意味深长地盯着魏行贞的眼睛。
两人在沉默间彼此凝视。
冯嫣的表情是严肃的,可她的目光在灯火下又显得如此多情。
魏行贞的心跳骤然间快了许多,呼吸却近乎凝滞。
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就这么望着冯嫣慢慢地靠近了自己的耳侧,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对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他忽然有些期待,又感到无比地紧张……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听见冯嫣颇有几分戏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就你有牙么?”
还没有等魏行贞反应过来,他的右肩也传来一阵痛意——冯嫣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说是变本加厉地给予了反击。
不远处的烛火不时跳动,将两人时不时支起的影子拉得老长。
冯嫣和魏行贞两个人试图互相钳制,又各自用诡计从对方那里挣脱,像两个不讲道理的小朋友打闹在一起,累的时候又歇息在一起。
直到冯嫣倦得睁不开眼睛,他们才放过彼此,各自躺回自己的位置。
冯嫣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留魏行贞一个人在自己的地铺上辗转反侧。
他一整晚都很高兴,这种难以言表的欢乐撞得他心口发麻,最后他只得坐起来,悄无声息地回到冯嫣的床边。
冯嫣的呼吸轻缓而规律,他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把头靠在冯嫣的手边,在床榻边蜷坐下来。
他伸出左手,和熟睡的冯嫣十指紧扣,这才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
次日一早,当冯嫣醒来时,魏行贞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镜前系腰带。
冯嫣呵欠连天地下了床,昨夜的迟睡让她隐隐有些头疼,可是魏行贞看起来却神采奕奕,连眼睛看起来都比平日要亮几分。
冯嫣自愧弗如——这就是妖怪的身板吗。
两人换好衣服就要一道去思永斋——这是母亲醒后第一次见魏行贞,也是大家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顿早膳,虽然谁也没说这是件需要准备的事,
魏行贞对此没有什么自觉,但冯嫣却有些紧张,她帮着魏行贞调了几次发髻和纱帽的位置。
上次母亲在数落魏行贞的不是时,提过一条“家里送去的新衣也不穿”,按说今日如果能换上之前制好的秋衣去探望,显然会更好。
……然而她竟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加上今早她醒得又晚,现在就算再回魏府取衣服也来不及了。
魏行贞有些莫名,“阿嫣怎么了,一早上都在唉声叹气……哪里不舒服吗。”
冯嫣没有回答,在最后一次捋平魏行贞衣上的褶皱之后,她往后退了两步。
也罢,没有新衣就没有新衣吧。
这一身稍有些显旧的常服穿在他身上反而平添几分儒雅的味道——母亲应该是最满意这种风格。
希望能借此机会扳回一点印象吧……
“很好。”她走上前,伸手掐了一下魏行贞的脸,“我们走吧。”
……
一切就如同冯嫣所预料的那样发展,这一早的早膳吃得非常愉快,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昨晚睡得太迟,所以冯嫣的精神看起来有些萎靡。
李氏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一时又有些担心,“你是不是夜里又睡不好了,一会儿那个宫里的梅大夫来家里,顺便让他也给你把把脉看看。”
“不用,”冯嫣摇了摇头,她轻轻瞪了魏行贞一眼,低声道,“还不是某些人夜里不睡觉闹得慌……”
冯远道和李氏都是一怔,顿时想到了同一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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