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杜嘲风与冯嫣一道从天箕宫离开。
小七和魏行贞站在路边,目送杜天师的马和载着冯嫣的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当小七回过头,打算重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魏行贞已经不见了。
……
马车沿着山路蜿蜒向前,杜嘲风一路与冯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车马来到祭坛的山脚下,平坦的石道变成了工整的石阶。
去甚停下来了马车,“太太,马车上不去了。”
“就到这里吧,”冯嫣轻声道,“你可以把马车赶回去了。”
“回去?”去甚怔了怔,“我不用在这里一直等您吗。”
“要好几天呢,等什么。”冯嫣从马车的一侧跳下了地,“你到时候听天师的吩咐,他说时候差不多了你再赶车过来……到时候还是停在这里,我会来找你的。”
“诶。”去甚应声点头,“太太注意安全。”
山路上,杜嘲风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一路跟了过来的冯嫣。
“你跑祭坛这儿来干什么,”他轻声道,“殉灵人的腹地明明在山那头。”
“我知道。”
一阵风轻轻拂过山岗,风中带着一些与往常不同的异样气息。
杜嘲风顺着风来的方向仰起了头。
眼下这一带已经是岱宗山野灵最为富集的地方,他从踏入此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启过神识。
这些被莫名引来的野灵像是夏末时婚飞的蜉蝣,向着腹地一带涌去——而后消失。
“感觉它在变强,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难对付——你要做什么准备,尽快做,然后尽早下手。”
“嗯。”冯嫣点头,“我都知道。”
冯嫣的声音带着某种悠然和笃定,这让杜嘲风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你说的等……不会是要等它力量到达顶峰的时候吧?”
“……这就被天师猜到了吗。”冯嫣笑了一声,“是呢。”
杜嘲风略略一怔,而后不置可否地颦眉,“这事关洛阳城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和我大周的国祚……兹事体大,你不要玩脱了啊——”
“如果我失败了,天师还准备了别的办法吗?”
杜嘲风没有回头,“……自然。”
“那我就放心了。”
杜嘲风停下了脚步,“你认真的?”
“当然是开玩笑,”冯嫣莞尔一笑,“天师信不过我吗?”
……
临近傍晚,杜嘲风还没有回来,小七在天箕宫的院落里带着三千岁玩了一整天,她向锅炉舍的修士要了热水,打算晚上洗个澡就早早休息。
然而左等右等,热水始终没有送来。
酉时一过,有修士端了一盘山果过来,说今晚锅炉出了些问题,热水要再等上一两个时辰——那基本就是深夜了。
小七只能表示理解。
入夜,她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吃山果。
果子略酸,不合小七的口味,但小狐狸好像很喜欢。她一个没留神,一半的山果已经被三千岁连着果核一并给啃了个干净,盘子里只剩五六个黑漆漆的把。
她连忙把剩下的果子抱在怀里,“你少吃点儿啊,到时候明早又拉肚子。”
三千岁哼哼唧唧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噗噜噗噜地舔起了爪子。
窗外再次传来岑灵雎的叫嚷。
小七想了想,抱着果子,提着一盏没有点燃的灯笼出了门。
经过阿姐和魏行贞的屋子时,她有些在意地往那边望了一眼。
窗户暗着,没有点灯,看起来没有人在。
正疑惑着魏行贞这一天究竟是到哪儿去了,她迎面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没事吧。”魏行贞的声音从近旁传来,他俯身拾起小七跌落一地的果子和灯笼,“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嗯,我打算去看看郡君。”小七低声道。
“那路上小心。”
冯小七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伸手接过魏行贞递来的山果和灯笼,“啊……好。”
魏行贞没有多说什么,他很快转身向自己的屋舍走去,冯小七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然后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眼前这个魏行贞非但没有先前的冷漠,反而带着一点客套和善意。
他……他这是转了性了?
……奇奇怪怪。
小七飞快地跑去山道上,用路边烛台里的火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灯笼。
天箕宫的所在之地虽然山势险峻,屋舍极多,可是内部的结构却非常简单,基本上沿着两条环形的主路就能经过所有主要院落的入口。
小七寻着岑灵雎的叫嚷一路下坡,就在声音好像已经近在咫尺的时候,岑灵雎忽然不叫了。
不过这样没什么,因为小七已经看见不远处有修士正站在一处石门前守卫,岑灵雎的声音一多半就是从这间院子里传来的。
果然,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岑灵雎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小七上前搭话,尽管说明了来意,守门的修士还是不让她进去。
无奈之下,她只得佯作折返,偷偷溜去这山院另一侧一个相对陡峭的岩台——那是岑灵雎窗口斜对的地方。
远远的,小七就看见了岑灵雎在高处的身影,她的半靠在铁栅栏上,像是在擦眼泪。
小七从怀中取出一个山果,瞄准之后向着岑灵雎那边轻轻掷了过去。
“谁打我!”岑灵雎惊叫起来,等她定睛一看——峭壁斜下方的巨岩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冯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