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一流那时候,其实并没有很穷。
就是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工厂里面。
买了厂房,还买升级了设备,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
就拿买违章搭建的两万块,还是东拼西凑凑出来的。
他原本就是想带着赢曼而在厂里住一段时间的。
那个年代的印刷行业工厂,油腻腻脏兮兮的。
老人家怕女儿吃苦,怎么都不同意。
再后来,潮一流就说自己买房子了,而且就在工厂的附近。
老人家来看了看,虽然嫌弃房子的地理位置不好,但好歹也看到了潮一流为自家女儿做出的努力。
就勉强同意把女儿给嫁了。
可惜,好景不长。
没过两个月,就发现自己是被赢曼而和潮一流合起伙来给骗了。
其实潮一流也并不是真的要骗婚什么的,不然赢曼而都不会同意。
他就是那一段时间拿不出现金。
潮一流口袋空空的日子,也就那么半年的时间。
半年之后厂里更换设备之后的效益起来了,潮一流就在市中心买了个房子。
正经八百的商品房,四房两厅两卫还带一个楼顶的小花园。
那时候就负荆请罪,要接二老过来住,但两个老人根本就不屑和骗子住到一起。
久而久之,潮一流的生意做得越好,老人家就越看不惯。
他们也不想被人说嫌贫爱富,看不起穷女婿,见人家发达了就往上凑。
因为事实本来也不是这样的。
这么一来二去的,交流和沟通就越来越少。
潮家变成首负之后,二老倒是给赢曼而来过几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去。
赢曼而不想把火烧到老人跟前,就说真的混不下去了,就回去。
人性,有的时候真是有点复杂。
很难用一言两语,去概括一个人。
说起来,板美社所在的那一带,绝对算得上是潮一流发家的地方。
但肯定不是因为那个违章搭建。
潮一流的纸盒工厂,就在离板美社三公里的地方。
那个位置背山面海,风景极佳,是当年第一批拆迁的。
原本因为都是工厂,环境的污染比较严重。
工厂搬走,再认真治理了一下,换上海边的木栈桥和塑胶步道,就成了城市的一道风景线。
潮一流的工厂,是当时位置最好的,拆迁的时候,置换回来一栋四层楼的厂房,还得了好些现金。
一下就把纸盒包装的生意给做大了。
原来工厂那边早就已经变成了这座城市最高端楼盘。
但三公里外的板美社一直也没有动静,始终都是城中村的配置。
潮一流对板美社那一带是有感情的。
虽然,没有产权,不能干嘛,也不可能回来住,但潮一流一直留着自己的“婚房”,每年都会让人来打扫打扫。
自己隔个几年,也会带着赢曼而来忆苦思甜一下。
但这种本来质量就很不好,而且还没人住的房子,放久了,光看着就岌岌可危。
最近这两年,连家里的保姆,都没有再来过,光看着,就觉得会有点吓人。
潮长长不在那里出生,不在那里成长,只远远地去看过一次板美社,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那边应该不能住了吧,而且我妈这身体状况,那边环境也不好。”
潮长长的这番话是对着潮一流说的,但回答他的人,确实赢曼而:“我觉得挺好的。”
语气还是淡淡的,表情却很坚定。
潮长长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妈妈说的话。
如果他是温室里面一棵普通的植物,那妈妈就是温室里的丽格海棠。
娇艳美丽。
对环境有着极高的要求。
温度,湿度,稍稍的不如意,都可能让这朵花走向枯萎。
潮一流觉得自己的老婆应该活在一幅画的意境里面,潮长长希望自己是画出这个意境的人。
“别啊,我现在都成年了,我有能力赚钱,你们不想去硕哥那儿,我们可以租个房子。”潮长长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回仓库了。
潮一流和赢曼而在山村还好说,每天都简简单单的。
这要是回来了,时不时遇到些老朋友或者以前的生意伙伴什么的,心里怎么都不可能好受。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解决家庭的困境,肯定是没有可能的,但让老爸老妈住在一个比城中村的危房要好一点的地方,应该还是可以的。
“听你们葛老师说了,你要去考清华美院,真要是赚到钱了,你就自己留着艺考,别到时候还要老师帮衬你。”赢曼而收拾行李,潮一流在一旁帮忙。
“我现在已经有五万多了,参加个艺考,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我最多也就报一个培训班,再说我还可以继续赚钱,又不是回来就什么都不干了。”潮长长希望爸爸妈妈可以相信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半年前的潮长长了。
“你别劝我们了。”一副妇唱夫随的架势:“板美社已经确定今年年底要拆了,爸爸就想抓住最后的这段时间,和你妈妈回忆一下年轻的美好时光。”
赢曼而笑了笑,一点也不勉强:“你好好念书,好好工作,等那边真的拆了,爸爸妈妈再看看要不要去投靠自己的儿子。”
淡淡的笑容,一点都不像温室里丽格海棠,倒是像极了雪地里的见春花。
见春花,他为什么又想起了见春花?
连带着还有那个骄傲独立的身影。
潮长长忽然理解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