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锦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说起,他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够说什么呢。
冤狱一事,他们无可奈何。
“积玉还好吗?”
钟锦问道。
“好着呢,有关晴照顾,每日识字,去外头玩儿,只是每天晚上都要问你一回,我只能说你忙着赚钱去了,他说他不要钱,想要你回家。”
关盼说罢,咬住了嘴唇。
钟锦眼眶通红,他赶紧拿过关盼手里的帕子,抹了眼泪,这才说道,“这小子,我要是不赚钱,日后怎么给他娶媳妇儿。”
关盼笑了笑,“他说不要媳妇。”
夫妻二人相视,一起笑了。
钟锦拿着帕子帮关盼擦掉眼泪,“好了,没事儿,我们这一回也不过是破财罢了,我倒是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倒是你,怀着身孕,就别管那些事情了,大不了茶园咱们不要就是,人家阎王打架,咱们小鬼遭殃。”
关盼点头,“谁说不是,我们俩也是命苦,还以为坐上了谁家的顺风船,哪里知道这是条死路。”
好在李三公子的面子放在那里,还没人敢闹出人命来,不然现在还说不清楚是什么境况呢。
“怪咱们没有查清楚,谁知道能够能给别人塞进去一个小妾,还有了身孕。”
钟锦道。
要是早知道这一点,他们或许就不敢赌了。
他们夫妻二人一向谨慎,这才走到今日,如今大胆了一回,就落下一个牢狱之灾,等钟锦出来,他们大概是真的要回家种地去了。
钱哪里有命要紧。
“你说我现在改行去科举,还来得及吗,我好歹还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的。”
钟锦玩笑道。
关盼白他一眼,“算了,让你教积玉认几个字,你就困得呵欠连天,回头好好种地吧,别做梦了,我也不嫌弃你。”
钟锦被逗笑,夫妻二人见了面,说了几句话,心情也好了许多。
时间差不多,关盼便准备离开,给牢头手里塞了个荷包,又把带来的酒交给他,这才放心离开。
等关盼一走,牢头看了荷包里的银子,觉得三个儿子的媳妇都有着落了,凑到钟锦面前,笑道,“上头都叮嘱过了,不让人动你,你看你家这位,实在太客气了。”
钟锦笑了笑,“这有什么要紧,该拿的您只管拿着就是,我们夫妻两个身无长物,只有些银钱罢了。”
这话倒是不作假,牢头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钟锦又道,“有钱也是无用的,还不是被关在此处,不能回去与他们母子团聚,还得劳烦您照看。”
牢头心里舒坦许多,说道,“在这皇城里头啊,在街上随便瞧一眼,里头都有几个是权贵出身的,你们小地方来的,不懂。”
他转而又道,“不过银钱还有极有用的,若是用对了地方,你自然会平安出去的。”
钟锦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他担心的是关盼。
关盼怀着身孕,整日奔波,叫他怎么能够放心,李三公子也是半个草包,救不出他就算了,还要他媳妇儿奔波,这人真是靠不住!李三公子狠狠打了个喷嚏,何掌柜在一旁道,“三爷,这事儿怎么办,还等您拿主意呢,您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
李三公子闻言道,“叫我怎么办,我该找的人都找了,宋家这群狗东西逮着人不放,这也不是我的错,难道真的要让我给宋家低头,他们不如做梦去吧。”
何掌柜道,“咱们退一步海阔天空,先把钟九爷捞出来,再说其他,您说是不是,他不出来,茶楼也没法子开张。”
李三公子沉吟片刻,说道,“茶园在关氏名下,有她在,不耽误茶楼开张,钟锦在里头只是吃些苦罢了,没有性命之忧,我绝不会向宋家低头。”
何掌柜闻言,也不再劝,他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宋家不见得有胆量闹出人命,眼下这个情形,并不耽误陆氏茶楼的生意,他们现在只是在提醒自家罢了。
只是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不代表之后也没有,他们的茶楼要是继续开业,之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不过,钟锦的性命又有什么要紧的。
何掌柜心想,钟锦有事,他们或许能够把关氏名下的茶园彻底拿到手中,到时候不必顾忌钟锦,做起事情来,只会更痛快。
只是这个念头,何掌柜没有跟李三公子提起,他很清楚,他们家这位爷肯定是要保住钟锦的性命的,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因此才会被宋家的下作手段掣肘。
关盼探监回来,没有回家,到了茶楼来找李三公子。
李三公子瞧见关盼,便觉得心里别扭,关氏大着肚子,丈夫入狱,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他不愿意向宋家低头,就只能这样拖延着。
关盼在他对面坐下,说道,“三公子,我今日就与你正经说吧,我不想再拖延了,也不想跟宋家争斗,我儿子整日问我,他父亲去哪儿了,我不能与他说他爹在牢狱之中,若是三公子不愿与宋家低头,我去就好,他们总不能把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如何。”
李三公子头疼非常,“你向他们低头,与我要低头,有什么不一样,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回去哄孩子吧,别掺和这事,我说过,会把钟锦带出来的!”
关盼拔高声音,“那你何时能把人带出来,那大牢是人待的地方吗!”
关盼声音尖锐,传遍了二楼,楼上的小厮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听着关氏与他们三爷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