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浔的目光下意识的闪烁了一下,稍稍往旁边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抵触,在姬珩看来就很鲜明了。
来黎家之前他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失望是失望,却谈不上有多难以接受。
下一刻,黎浔已经将手抽了回去。
姬珩也没再强求,垂眸盯着自己落空的双手,又过了一会儿才嗤笑着重新抬头看向她道:“当初那么多年,你我之间你唯一最介意的,不过就是季氏和你那个堂妹的死。现在还来得及,那一切都还不曾发生,我也保证那些绝对不会再发生。如果曾经呆在我身边让你觉得是痛苦和折磨,那我们就忘掉那些过往,重新来过。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即刻进宫去找林氏,让她出面去跟父皇提我们的婚事。”
姬珩在黎浔面前很少摆谱儿,一般都是到了正式的场合或者他被气得太狠的时候才会称孤道寡的拿身份来压她,私底下他约莫还只是想和她寻常相处的。而前世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也是敬着他那嫡母的,现如今对林氏的称呼却已经变了,黎浔敏锐的有所察觉,也许……
前世自她死后,后续事态的发展是比她预期中的更加严峻也更加残酷的。
可是那些前尘,她都已经不想再追究和掺合了。
“不!”所以,她只回了他一个字,毫不迟疑,干脆利落。
姬珩皱眉。
黎浔这时候才也重新迎上他的目光,正面相对。
她的眸光清澈而平静,不起半丝的涟漪,一字一句很清晰的说道:“信王爷,您是天潢贵胄,皇室血脉,身份尊贵无比,而我,却只是父母双亡又寂寂无名的一介孤女,你我之间的身份,有如云泥。我们本来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勉强凑在一起?曾经的那二十年,我过得不开心,您也不开心,现在您放了我,也等于是放过了您自己,就这样从此以后各走各路,不是很好吗?”
她能断得这般利落干脆,也不过就是因为从未真的对他动情用心……
两个人,四目相对。
黎浔的目光是磊落而坦荡的。
姬珩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捏紧又松开,看着她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如果,我说我不答应呢?”
黎浔莞尔,没说话。
她径自绕开他,走到方才他坐过的椅子前面。
姬珩也跟着她转身,就见她从容的伸手掀开桌上锦盒,捡起里面的匕首,然后重新回转身来。
拔刀,出鞘。
匕首出鞘半截,眼前锐利的锋芒一闪。
站在院门那里的战风虽然没敢竖着耳朵偷听这屋子里他家主子和黎家小姑娘调情,但却一直有分了一线注意力在两人身上,以防万一。
此刻一看黎浔居然冲着姬珩拔了刀,他已经足尖一提力,转瞬就掠过整个院子奔到了房门外面,屏着气息低叫了声:“殿下……”
同时,更是捏紧了拳头,眼神警惕无比的紧盯着黎浔。
姬珩却是毫无所动,直接抬了抬手,将他阻在了门外。
他没回头,目光始终定格在黎浔的脸上,甚至连眼神都没变过一点儿,十分的镇定从容。
黎浔也没管匆忙奔过来的战风,只是挑了挑眉,将半出鞘的匕首递到姬珩面前,冷声道:“那你杀了我吧。”
眼前的少女,表情冷淡,目光沉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可没有半点戏谑玩笑的意思。
战风这就彻底懵了……
他家王爷耍流氓逼得人小姑娘要寻短见保清白了?
可是这姑娘脸上表情既不羞愤也不激动,这也没个被逼迫了的样子啊,反而奶凶奶凶的透着几分狠劲儿……
战风这就有点分不清眼前这俩人究竟是谁在逼迫威胁谁了。
正在蒙圈不知所措时,姬珩就再度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战风看了黎浔一眼,也清楚哪怕姬珩如今有伤在身,要真动手起来这小姑娘也不可能伤到他,就又退回了院子里。
屋子里,黎浔和姬珩依旧在对峙。
“殿下,那天在驿站重逢时我就把话跟您说得很清楚了,既然前尘已逝,我便不想再走回头路了,黎浔身份卑微,不值得您为我如此费心,更不想再卷进您的是非里去,我想走我自己的路。”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据理力争的姿态十足,“如果您一定要逼我,那么……我就唯有一死了。”
“是吗?”姬珩垂眸,盯了她送到他眼前的匕首半晌,最后忽就笑了,语气不咸不淡道:“你若是再敢抛下我一次,也大可以一试,我知道你最在乎的是什么,你若是敢死,就不想想我会怎么对付这里黎家的这些人吗?”
他劈手夺过那匕首,啪的一声将刀锋送回了鞘里。
然后,拉过她的手,又将她匕首塞回去,并且贴心的将她五指并拢帮她握住了。
他根本就不怕她撂下的狠话。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根本就不相信黎浔会行为过激。
而此刻,这男人的唇角虽是始终噙了一丝笑意,黎浔也能品出他言谈举止之中的威胁。
“殿下您是在威胁我吗?”她能理解他势在必得的野心,却也半点惧意都无,冷漠的反唇相讥:“的确,但凡是我还有一息尚存,就会不遗余力的挡在我家人的面前,竭尽所能的护着他们。可殿下您也知道的,臣女我向来不做自不量力的事,今天若我身死,也便只当此间的一切又是大梦一场,一切迟早还是会烟消云散的。”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