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钮钴禄氏对这尼楚合本就不大喜欢,什么闻名上三旗的珍珠,一个闺中女儿,艳名远播,很好听吗?手上又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这还算女孩子吗?可一见了面,更不喜些,只是不喜的缘由换了:这脸庞儿楚楚可怜的,这身段儿袅袅娜娜的,活脱脱便是年氏这样装腔作势的妖精,哪里有半分满族姑奶奶的气概。钮钴禄氏浑然忘了前一刻自己还在嫌弃尼楚合手上沾染了人命,只是见尼楚合,本就是儿子乾隆皇帝打了招呼的,钮钴禄氏不得不假意以关心老臣的口味问了几句龚额身子如何,赏了尼楚合一对金镯子就打发她出去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在回府的轿子中,尼楚合的心越来越冷,纳穆,你们怎么样了?虽然尼楚合知道,乾隆既有了解散血滴子的念头,那这次任务成了,还有下次,皇帝要刁难臣子奴才,总跑不了。
广西付郁林州北流县。
北流县地处群山之中,因多有山林围绕,易于躲藏,从来都不是太平地方。自清军入关之后,这里更成了反清复明的义士们聚会之所,官府虽然知道,奈何剿灭不易,派了军队过去,那些人早躲得找不见人了,所以许多时候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实在要上司催逼急了,就派几支人马进山兜一圈,砍几个人的脑袋回去复命。至于这几个人是良民还是反清复明的,脑袋上又没刻字不是,上司也不能说不是。又因为这个原因,当地的居民反而更同情反清复明的那些人,多有替他们打掩护的,所以官府缉拿更难。
在北流山的西麓山脚下有个茶寮,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孤身带了个女儿,几年前来由外乡来到这里,说是从前也是郁林州人,后来到外地做生意去了。不想做生意折了本钱,只好回家乡来投奔亲戚,也是老天无情,家乡的亲戚死的死,走的走,只好拿着剩余的几两银子开个茶寮谋生。老板自称姓白,人人都叫他一声老白,所以茶寮也就叫做白家茶寮。
老白是个秃子,满脸的红光,一说起来话来,轰隆隆的山响,他的女儿,瞅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和父亲一脸红光的模样不同,模样倒是白净,笑起来也甜,来往客商见了,茶都多喝一碗。
只是这北流山下,往来的客商虽不少,可也不会多,有时候一天没有人来也是常事。这天傍晚,茶寮里来了这天的第一个客人。要说老洪形貌有些怪,来的这个客商更是古怪,身上穿的是白粗麻布的袍子,披散着一头长鬈发,满脸的于思,一张脸上只看得到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和一管高挺的鼻子。
老洪看见他,大笑着扑过去,批面就给了他一拳,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没有死。”
那男子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清狗不灭,我怎么肯死。”
来人正是血滴子要缉拿的反叛首领天狼。天狼论着年岁今年也好有二十□□岁了,据说其曾祖是前明的一个将领,力守孤城三个月不降,直至弹尽粮绝,后来城破,满城军民叫清军首领阿敏屠杀得七七八八。这将领因不肯投降,尸首竟叫阿敏剁为肉酱。丢了喂狗,死的极为惨烈。后来消息传回该将领的家乡,其妻抱着二岁的儿子立誓复仇,传至天狼已然是第三代了,这复仇的信念倒是没灭过。
老白拉了天狼坐了,向着身后一摆手道:“兰儿,你天狼叔来了,把我藏的那坛好酒拿过来。”
白兰脆生生应了一声,就在茶寮的灶头后头翻了一个满是泥灰的酒坛出来,不好意思就这样送上去,就在水缸里舀了点水,去洗外头的泥垢,耳朵却听着父亲和天狼的说话。
就听老白道:“孟翔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
天狼道:“他昨儿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上吐下泻,连床也起不了了,只好留他在客栈里,让柯松留下来照应他,我来找你,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
老白听了就笑:“别是半夜偷偷溜出去找女人,玩太厉害了,软了腿罢。”天狼听得他说这句,就朝着白兰的方向瞅了眼,笑道:“老白,当着你女儿都浑说,还不闭嘴。”
白兰见天狼看过来,脸上也就红了下,手上的酒坛也洗的差不多了,白兰正要起身,忽然就从四面八方射来数枝火箭,正扎在茶寮的棚子上,茶寮的棚顶罩着的都是草帘子,一遇着火星立时燃烧起来。
天狼和老白都跳起身来,老白一脚踹翻桌子,便在桌子底下藏着两把大砍刀,他自己提了把,又扔了把给天狼,笑道:“是不是你身上的味道把狗子引过来了?”
说话间,丛林里已然走出了□□个男子,一概是黑色衣袍,右臂的黑甲护臂,鲜红的斜襟昭示了他们的身份,正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血滴子。
天狼手中抓着砍刀,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似乎染上了红色:“来的正好。”不待血滴子发起攻击,已然冲着他们杀了过去,砍刀一扬,就砍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血滴子少年。
那少年退后一步,手上弯刀就向上迎去,不想天狼膂力极强,一刀砍实在少年手中的弯刀之上,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那少年竟是连退几步,天狼刀一拖,已然划过那少年的胸前,一股热血就喷溅了出来,大半都溅在天狼身上,将他的白粗麻布袍子的胸前都染红了。那少年的身子晃上两晃,就倒在地上,一双眼睛依旧瞪得极大。
从来血滴子只杀人,几时被人杀过,还是见面一交手就叫人杀了,一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