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按在朝云额角的帕子已叫鲜血湿得透了,朝云头脑有些昏昏沉沉地,听着陈婕妤的话,‘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陈婕妤便使人将朝云扶回她的屋子,自家捏着帕子等着太医过来。
太医起先听说陈婕妤伤着了,到底是宫中贵人,不敢耽误,连忙拎着‘药’箱子赶过来。到得承明殿内殿,却看陈婕妤好端端地坐着,心下诧异便将来传话的小太监瞧了眼,还是陈婕妤道:“并不是我伤着了,只是我一时手滑,将茶盏磕在了个宫人头上,将她额角磕破了。‘女’孩子家家的,脸面要紧,且又是我的过失,‘交’予奚官局我如何安心。是以请了太医过来,还望瞧着我的面上,替她治一治。”
听着这样的话,太医倒也不好说也不字,只能满口答应,陈婕妤便使了个宫人将太医引到朝云房中,自家捏着帕子在殿中一面看着小太监们将染了朝云血渍的地毯换去,一面计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太监们才将地毯换好,太医便回来了,先见过陈婕妤。陈婕妤道:“太医,她的伤可要紧不要紧,你万勿尽心,不叫她留疤的好。”不想那太医叹息了声道:“脸上叫烫着的还罢了,看着虽红,连着水泡也没燎起一颗,涂几日‘药’,不要见光,慢慢就好了。只是额角的伤处。”太医说着禁不住抬眼瞧了眼陈婕妤,依着他的医道,自然瞧得出那伤处颇深,绝不是轻轻磕着能造成的,“又深且阔,臣已替朝云宫人止了血,敷了‘药’,留不留疤痕的,臣只好说尽人事,听天命。”
陈婕妤听了,不由自主地将手上的帕子握紧,虽朝云到她身边没多久,也‘露’出了心气来。便是她脸上不留痕迹,也不能保证她不衔恨,真要毁了容貌,那东西必然做反,因此只觉着心上微微一沉。到底陈婕妤也是稳得住的人,强做镇定地赏了太医,自家坐着想了回,起身走在妆台将脸上的妆容都洗了去,却在眼下‘摸’了些胭脂,瞧着仿佛是才哭过的模样,转身将身后宫人太监们一个个瞧了过去,轻声道:“随我去见殿下。”
陈婕妤在椒房殿前求见时,‘玉’娘正看着景琰写字,听着陈婕妤过来,先将景琰保姆叫了来把景琰带了下去,这才将陈婕妤宣了进来。
又说陈婕妤走进椒房殿,恭恭敬敬在宝座前拜了四拜,‘玉’娘也不为难她,看着她参拜毕,便道:“起罢,赐坐。”陈婕妤谢座,走在一旁斜签着身子坐下,酝酿了回只等着‘玉’娘问她过来作甚,便将来前想好的那一番说辞托出,偏就听着‘玉’娘在上头闲闲地道:“如何婕妤一眼圈儿红红的?莫不是哪个叫你受了委屈了?”
陈婕妤叫‘玉’娘问得一愣,捏着帕子飞快地瞧了眼‘玉’娘,却看她半靠着椅背,脸上浅浅低带着笑,一双秋水眼正瞧过来,心上竟是一抖,忙把眼垂了下来,斟酌了一回措辞才道:“妾的委屈不算什么,妾只是替殿下不平。”
‘玉’娘笑一笑道:“这倒是要多谢陈婕妤了。我倒是想知道,我有什么事儿,要婕妤替我不平呢?”
陈婕妤一咬牙道:“殿下可知宫中近日的传言吗?”‘玉’娘侧了侧螓首,将手指慢慢地在宝座的扶手上敲了几敲,陈婕妤的心跟着这几下敲击跳了跳,就听着‘玉’娘慢慢地问:“这事儿与婕妤有甚相干?莫非婕妤知道那传言的始作俑者是谁吗?”
陈婕妤虽知‘玉’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深心里未免有‘玉’娘是依仗着乾元帝偏爱她才有今日的能为,若是她有乾元帝的宠爱,未必比‘玉’娘差的念头,可今日与‘玉’娘一接上话,便觉着‘玉’娘的话句句都不好接,隐约就觉着自己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