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见着月娘,天使倒是有些惊诧,只为这位天使也是见惯世面的,哪一家领恩旨不是欢欢喜喜的,倒是这位县君脸上要笑不笑,仿佛不情愿的模样;再看一旁的齐伯年,脸上也有些尴尬之色,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孝顺媳妇倒是听说过些,可妇人爱醋是天性,哪有自家在老家伺候公婆,却安排了年轻美貌的女子去服侍丈夫的,更将长子的名分儿拱手让人?多半儿是夫妇不和睦,不得不为之罢了。如今圣上金口即开,只怕这位县君要将贤妇孝妇老老实实地做下去了,这会子怕是悔着呢。
到底齐谢氏是谢皇后二姐,天使心中虽有揣测,脸上依旧是笑模样,将旨意宣完,双手奉与月娘道:“下官恭喜县君。”又使左右将县君服制奉上,更客客气气地道:“还请县君手书谢恩折子,由下官回京之后转呈圣上。”这位天使因看月娘是谢皇后亲姐,只当她必定不会忘了给谢皇后也上一道折子,是以言语间简略了。
哪成想到得两日后,齐府送来谢恩折时,竟是只有一封给乾元帝的,倒是楞了楞,还问齐伯年道:“可是漏了一封?虽殿下与县君原是嫡亲骨肉,可如今君臣名分即定,轻忽不得,还请老伯回去取了再送了来。”
却是月娘在家时,也念过几年书,写个谢恩折也难不到她,很快就写得了。齐伯年又使顾氏去劝月娘,劝她再给玉娘上一道谢恩折,玉娘要喜欢了,还能不照拂她这个姐姐吗?富贵前程,不过是玉娘抬一抬手儿的事。
哪成想月娘竟是道:“你们从前怎么瞧我,以为我不知道吗?恨不得我早些滚了,好让你们齐瑱娶个合心称意的美人儿。如今你们想要体面,等你们家齐瑱替你们挣罢!我只不信,我不上这道谢恩折,她还能将我的县君给收回去!”竟是执意不肯,又盯着顾氏道:“那个妖精你们什么时候打发了?可别哄我,不然好不好的,闹将开去,你们家的脸可还要不要了。”
顾氏叫月娘揭破心思,又实在舍不得珍哥,只得含羞忍愧退出来,将月娘情形说了与齐伯年知道,如今齐伯年也是左右为难,即舍不得月娘“皇姨”的身份,又恼月娘无礼蛮横,想了半日只得与顾氏道:“先将天使送走再说。”
这时听着天使说话,不好将家中情形告诉天使知道,只得搪塞道:“原来如此。不瞒天使,县君不过略识几个字,并不是很知道规矩。”说着又将天使手上的谢恩折点了点,赫颜道,“就是这折子,也是内子替的。”
天使哪里想得到有月娘这样性子激烈,不分轻重的人,只以为齐伯年所言是真,又因收了齐伯年厚厚一个红封,不好害他,便劝道:“圣上爱重殿下,若是知道县君不曾给殿下进谢恩折,只怕到此为止了。”圣上何等宠爱谢皇后,恨不能未央宫只装着她一个,看着县君这样无理,虽不会将已敕封的县君收回去,可要再进一步,怕是不能的了。
齐伯年口中发苦,一面若是月娘再进几步,做得郡君乃至县主,她与宝哥的儿子得一个荫职不难。可若是月娘当着做得郡君,县主,只怕更要作妖,自家哪里降服得住,只怕要家反宅乱。可若是不写这道谢恩折,就是将皇帝皇后一起得罪了去,左思右想了回,又轻声与天使道:“老汉这就回去,叫内子代书一封,用上县君的印,您看如何?”
天使收过齐伯年好处,也不会故意难为他,点头答允。齐伯年满口称谢,抽身出来,先去了李府。
李府这几日张灯结彩,贺喜的亲眷往来,十分热闹。齐伯年看着这幅热闹景象,不由哀叹几声,走到大门前,求见李茂行。
李家的门房认得齐伯年,飞也似地报进去,片刻之后,李茂行亲自迎了出来,见面各叙寒温,把臂而行,进到小厅,分宾主坐了,自有仆人奉上茶来,李茂行与齐伯年道:“如今你我两家忝蒙天恩,得此荣光,正是该欢喜的时候,如何世兄眉头不展,颊带愁容?叫天使看着,倒是不美。”
齐伯年长叹一声,道:“世兄有所不知。不知县君可在?若是得空,我想劳动县君往我家走一遭,劝一劝她妹妹。”李茂行倒是知道月娘脾气,从前就是个任性的,如今只怕更嚣张些,搅得齐伯年内宅不安也是有的,当时满口就答应,又暗自庆幸,自家当时眼睛毒,瞧上了谢英娘。
却是李茂行为自家儿子李鹤说亲时,也曾想过寻个差不多人家的女孩子。后因知道自家那个填房吴氏,虽不是个十分恶毒的,却也不是个明白人,自以为是填房继室,就格外爱拿母亲的身份压人,李鹤在她手上多少也受了些委屈,何况是儿媳妇。到处打听有没有精明些的女孩子,听得英娘有大方贤良的名声,不顾自家是个举人,谢家是商户,门户不般配,做成了这门亲。
李鹤李鹤自谓是个读书种子,也曾一心要得个知己,以期诗书唱和,□□添香。听着媳妇儿是个商户女,也曾颇不情愿。待得成婚,看着揭开红盖头看着英娘,容貌上也只好说尚可,再问得英娘不过略识几个字,不是个睁眼瞎罢了,多少有些失望。只英娘为人温存体贴,皮里秋阳,知分寸进退,便是李鹤有些冷淡,她也不以为意,反加以耐性,又肯学习,慢慢就讨得了李鹤喜欢。
到得后来吴氏刁难英娘,李鹤就肯出面周旋,实在周旋不过,也会出头说与李茂行知道,请李茂行解释,是以日子渐渐地就过顺了。到如今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