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叫李皇后的茶盏掷伤了肩,这位置自不好宣御医,叫的是医女。在医女替玉娘查看擦药时,乾元帝走到外殿,叫了金盛、珊瑚、辛夷等人过来,将今日的事细问了回。待听着金盛回说玉娘两个嫂子才将马氏犯的事回了,昭贤妃还不及说什么,李皇后就遣人来宣昭贤妃,还特特将冯氏与梁氏一块儿叫了过去,乾元帝就是一声冷笑,转向昌盛道:“宣赵腾,与朕查。”
玉娘要冯氏说了才知道,乾元帝也是御史参了马氏,那久禁深宫的李媛又是从哪里知道?
要说是合欢殿,冯氏与梁氏是在内殿回与玉娘的,当时在内殿服侍的四个,一个珊瑚一个秀云是合欢殿的掌事女官,只消不是蠢货就该明白出卖了玉娘,新主子那里也不能容下她们,自然不能做这等蠢事;余下的辛夷夜茴,却是乾元帝亲自给的,自是信得过。且这四个寸步未离她,是以消息自不是从合欢殿走漏的,那便是,有人将手伸到了他的身边。乾元帝知道以李媛的能为,怕是做不了这些,可她的父亲李源呢?
昌盛跟着乾元帝多少年,对着乾元帝的心思了然,知道乾元帝这是对护国公府起了疑心,低声称喏,弯腰退了出去。
又说玉娘算着如今是冬日,衣裳穿得厚,能端在手上喝的茶也不是十分烫,是以才敢受李皇后一砸。待得医女看过,果如玉娘所料并无大碍,只消抹些化瘀的药,几日便好。医女为玉娘上药,又留下药膏,仔细与宫女解说了如何用药,忌口食物,正要退出去看着乾元帝进来,复又下拜觐见,将昭贤妃伤势回了,乾元帝听着无碍这才放心,令医女退下,自己走在玉娘身边坐了,却在玉娘鼻子上一弹,道:“真是个笨孩子。”
玉娘按了自家鼻子对乾元帝斜睇了眼道:“妾哪里笨了。”乾元帝就道:“她今日是为着什么叫你过去的?”玉娘如何不知乾元帝为何这样问,口中却道:“殿下听着了妾母亲胡闹的事,将妾叫过去教训,要妾知道训导家人。”
乾元帝又问:“承恩候夫人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玉娘便飞快地瞟了眼乾元帝,粉面上略露羞涩道:“今儿是谢冯氏递帖子请见,妾就宣了进来。妾知道失了规矩,可是妾许久没见家人,还请圣上勿怪。”她一面儿说着一面用纤指扯着乾元帝袖子,娇怯怯的模样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也不忍心怪她,何况是乾元帝。乾元帝素来以为玉娘单弱,今日是有心教她,冷笑道:“你要谢冯氏说了才知道,我是在朝上知道的,那她身在深宫是如何知道的?窥测帝踪,就是以此废了她,也是她该受的。”
在李皇后拿着马氏的事与玉娘发难时,玉娘便知道李皇后又着了道,这时听着玉娘听着乾元帝这话,十分配合地抬头瞧着乾元帝,水漾双眸里满是惊疑之色。乾元帝看着玉娘露出这个眼色来,才道:“你也莫怕,有我呢。”玉娘口角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丝笑颜来,乖顺地依入乾元帝怀中。
少刻,昌盛来报,说是赵腾已在宣政殿候驾,乾元帝便吩咐玉娘好生歇息,不许抱景琰等话,这才出去了。
玉娘看着乾元帝出去,脸上的浅笑便敛了。今日李皇后跳的这坑,怕是景和所挖。只不知他是用的什么手段将消息送到了李皇后跟前。只便是李皇后因此得罪被废,乾元帝也不会将陈淑妃立后,他这样,与他又有什么好处?与她又有什么坏处?
是了,这事看着是李媛窥伺帝踪,而以李媛的能为,哪能收买得了乾元帝身边的人?若她是乾元帝,多半会疑心到护国公那头去,方才昌盛来说,赵腾在宣政殿候驾,想来是乾元帝使赵腾去暗查李源。便是李源在乾元帝身边有人,以李源心胸能为,这个时候也多半儿蛰伏,是以赵腾未必能探查出什么来。李源与李媛父女都没问题,那哪里出了纰漏?以乾元帝的心思,就会回转头来再看,能看出什么来?
玉娘纤指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肩头,自家这回与皇后对峙,引得皇后出手,引得乾元帝大怒,那么她是明摆着得了好处去的那个。李媛叫人设了局,她得了好处去,那这局是谁设的?难不成还有人隐姓埋名地为了她昭贤妃,不遗余力地要将李皇后拉下后位来?说出去鬼也不能信!便是乾元帝不疑心是她动的手,李源也不能放她过去,外头那些风闻言事的御史也不会放了她过去。更为可虑的是,由此事为引子,叫乾元帝将从前种种再回想一回,只怕她立时要在乾元帝眼中成了蛇蝎女子。
可这事若是再往深处想一想,乾元帝对李媛父女的不喜根深蒂固,不能因这一事就翻转过来,而她这如日中天的昭贤妃又有了陷害的名头,还能去到哪里?便是一直以为她是个善人的乾元帝不将她憎恨也绝不能再跟如今一般抬举她,余下能得意的是谁?有着将要成年儿子的陈淑妃!
这回怕是上了景和的当了!玉娘想在这里,在内殿走了几回,才叫了声金盛,就看着蘅芜从外头进来,轻声回道:“娘娘,二殿下求见。”
玉娘听着这句,站定身子,垂眼想了想,道:“你去问问二皇子有什么事?”蘅芜听着玉娘声音仿佛带些冷意,不敢抬头,倒退了三步,匆匆走了出去。
景和身上的皇子常服袍角上绣着江水海牙纹,负手立在合欢殿外正抬头看着合欢殿上悬挂着的横匾,匾上合欢殿三个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听着蘅芜的脚步才转过脸来,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