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霜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当即便惊了一大跳。
屋外,夜色沉沉,伺候丫鬟婆子们趴在走廊围栏上睡着了。屋内,烛光跳跃,使得男人的身影更显得可怖。
范清霜微微眯了眯眼,满眼都是警惕。
朱棠却在她床边坐了下来,满眼真诚的关切道:
“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吗?我命厨房备了你爱喝的红豆黑米粥,一直在灶上温着,你若是想吃我便叫他们送过来。”
范清霜不答,朱棠看了她几秒,确定她不会回应,便为她做了主,吩咐屋外的下人:“叫厨房送些夫人爱吃的东西过来。”
下人们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有一位婆子将热粥小菜等物端了进来。
朱棠指了指身旁的矮凳,婆子会意,将食物放下,轻手轻脚离开。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朱棠伸出手,想要扶范清霜起来,却不想,手刚伸出去,就被范清霜一把拍开。
“啪”的一声脆响,听着略显无力,但表达出来的态度却是坚定的。
朱棠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难以相信一直遇事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她,居然会做出这种举动。
但想着她现在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朱棠什么也没说,再次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这次,她还想拍开他的手,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那一点力道根本不足以阻止他的动作。
朱棠将粥碗端起来,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淡淡道:
“知道你现在心里恨我,但你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吃吧,吃好了,身子好得快。”
范清霜忽然开口,“你知道什么是心死了吗?”
朱棠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她,却发现,刚刚还情绪激动的她,像是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怨怼,忽然变得平静。
范清霜张口,吞下他勺子里的粥,舔了舔嘴角,又道:
“我们和离吧,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
朱棠愣住,范清霜看着他这惊呆了的样子,不禁自嘲一笑,虚弱道:
“我不想爱你了,朱棠,放过我吧,好不好?”
朱棠嘴唇微动,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不知道是太过吃惊,还是不知如何回应,一向运筹帷幄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是自己无法掌控的。
不想爱了,多么轻巧的一句话,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说得出来?
缓了半晌,朱棠这才皱着眉问范清霜,“你可想清楚了?”
问着,不等她回答,继续又说:“你小产的事,我已经查清,动手的人已经被我清理掉了,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叫我打发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只管说。”
他可以试着.....补偿她。
“呵呵~”范清霜笑了起来,是真的觉得好笑,“我不明白,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是为什么呢?”
“你不用说,我也不想知道了。”他才刚开口,她便叫他不要说,指了指他手里的粥,“我饿了,能让我先吃吗?”
朱棠狐疑的扫了她一眼,不知怎的,脑海中竟然冒出一个可笑的想法,他竟觉得眼前的范清霜,像是被鬼怪附体了。
不然一向温顺绵软的她,怎么敢用这种理直气壮的语气指使他?
不该指使吗?范清霜垂下眼帘,朱棠便看不到她眼中的不服与不甘。
凭什么她要一直为了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一直付出?
凭什么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爱,并肆意的践踏它?
凭什么只能他理直气壮的指使她,而身为她结发妻子的她却不能理直气壮的指使他?
时代变了,皇后娘娘都能杀了那个让她忍无可忍,一心想要立贵妃之子为太子的皇上,自己当女皇,为什么她范清霜还要被这个小小的宅院困在这里?
贵妃说得好听,也不过是个妾室,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又凭什么想要翻到正室头上?
范清霜抬头,看着皇宫的方向,暗暗祈祷:女皇陛下,请您废除这项最愚蠢的制度!她已经受够了男人的高高在上、理直气壮!
看着范清霜眸中燃起的光,朱棠心中惊骇万分,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有点像另外一个人。
一个被他压在心里,几乎快要遗忘的女人,林美依。
她也是这样,双眸里似乎盛满了对世界的愤怒,对所有人的不满,就好像是这个世界错了。
不过二者还是有明显的不同,林美依选择从这个错误的世界挣脱出来,而在范清霜这里,他看到了她想要改变世界的决心!
现在的女人是都疯了吗?朱棠不禁在心中如此想到。
最终,他还是喂她喝完了那碗粥,但关于和离的事,只字未提。
这完全出乎了范清霜的预料,她以为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毕竟现在他已经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完全不需范家的支持。
所以,他也不用在应付她这个他不喜欢的妻子,她提出和离,他难道不该欣喜万分?
范清霜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不过日后她也不需要再去看懂他,就算不和离,这个小小的宅院也再不能控制她。
想得太多,本就虚弱的范清霜此刻疲倦极了,但她却觉得此刻这片宁静的夜,带给了她从未有过的轻松。
恍惚间,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早已经离开京城,却仍旧在京都女子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
她永远是那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