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视网膜里多了一个东西。
除了夜盲症患者,其他人的眼睛在适应黑暗之后,本就是可以看见一部分东西的轮廓的。
他的眼睛则更离谱,只要他想,黑夜与白天与他而言并无差别,这屋子里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他一眼就能发现。
他就是眨了一下眼,视线暗下去了不到零点几秒的这么一帧,就看到赵一酒身后多了一个人。
个子不算太高,身形纤瘦,那张脸分外柔和,是他最熟悉和厌恶的模样。
那人把手一只搭在赵一酒肩膀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赵一酒脸旁边慢慢地比划了一下,赵一酒浑然未觉。
“阿幸,又见面了。”伶人道。
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把匕首锋利的尖端刺入了赵一酒的嘴角,缓慢而又残忍的向外拉扯。
赵一酒仿佛被疼的清醒过来,露出痛苦和愤怒的表情,但浑身好像被某种力量压制住,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重演。
“阿幸。”伶人眼底闪烁着疯狂和愉悦,还有一点点不解,“怎么这次见到我,你好像不太激动呢。”
虞幸目光变冷。
他一动不动,从这人的影像出现开始,就维持着同样的姿势。
伶人的匕首拉扯着赵一酒嘴角两边的血肉,这个场面复刻的是他近几年来,心中最为愤怒的时刻。
原来宋府里的鬼物,有办法激发他们内心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并且加以利用?
但这只是假象罢了,虽然从声音进化到了视觉,但假象就是假象,他怎么可能因为一场不存在的幻象,被引动情绪呢。
那也太丢脸了。
“阿幸,你以为这只是假象?”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伶人嘴角的笑意缓缓变得疯狂,还有股说不上来的畅快:“对啦,你就该这么认为,你知道……可怜的冷酒,你嘴里的酒哥,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肯定在想,怎么过去这么久,在面对我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废物,连一声求救都发不出来。”
赵一酒的身体颤抖着,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伶人把匕首从赵一酒嘴里拔出来,有些痴迷的抹了抹匕刃上的血迹。
“我曾经想用他的人头给你当做礼物,这样我就能欣赏到你收到礼物时独特的表情,可惜,当时没能成功。”
“但是今天这个机会也不错。”
伶人的笑容逐渐可怖:“如果他还能发出声音,肯定会提醒你,我不是幻象,而是在和系统做交易后,进入推演来拿门票的。”
“在你以为只是幻想而不予理会的时候,哈……阿幸,你的好队友正在你面前受刑呢。”
咣当一声。
沾上血的匕首被伶人随意抛在了桌上,上面的血腥气和阴森鬼气宛如实质。
伶人把赵一酒的头粗暴地按在了桌上,就像他曾经也是这样粗暴的强迫虞幸抬起头,目睹虞家的大火。
“你还是不信。”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没关系,我既然已经进了推演,就有很多的时间陪你玩,比如等过了八点,你会发现我并没有消失,赵一酒却再也说不出话了,那时候你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虞幸垂眸看了眼匕首。
听觉和视觉容易被鬼物影响,但是通常触觉不会。
或许他只要碰一碰这把匕首,就能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这个伶人太真实了。
可是虞幸没动。
匕首就在眼前,只要验证一下,就能杜绝眼前景象是真带来的更无法挽回的后果。
但他用不着。
因为这个伶人虽然真实,但酒哥太过虚假。
他相信现在的赵一酒,早就不是那个遇上伶人毫无还手之力,在被欺负之后默默埋怨自己太弱的赵一酒了。
虞幸也没有去看旁边一声不吭的赵儒儒,通过赵儒儒的情况来判断真假。
他很有信心。
最终,他一言未发,也将视线从匕首上收回,转而望着伶人的脸。
“阿幸,你说句话。”
伶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开始有些失控:“你不能用这种毫不在乎的眼神看着我。”
“你会后悔的……阿幸,如果你觉得我是假的,为什么不说点什么来验证呢。”
“比如让我去开门,试试我能不能做到?”
“比如让我走到你面前,主动把胸膛剖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心脏在跳动?”
“你凭什么无动于衷呢。”
他每说一句话,虞幸心中隐含的恐慌都更胜一分。
如此,却让虞幸感到了一丝无聊。
那股恐慌的力量来自这场副本的未知邪神,伶人不可能提前和对方搭上关系,也不可能拥有对方的力量。
所以,这个“伶人”每让他心中的恐慌之火燃得更旺,都是在把答案送到他面前。
他眼里的无聊像是彻底刺痛了伶人,对方如画的眉眼低垂下来,阴冷和偏执被失望覆盖。
“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真不愧是你,虞幸。”
伶人的影子慢慢消散,连带着赵一酒的身影都晃了晃,然后怦然破碎。
虞幸眼前如同被掀开了一层虚假幕布,回归了真实。
赵一酒和赵儒儒正在聊天,提到了今天打探到的宋府八卦,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话的频率不高,有点催眠。
虞幸就这么撑着下巴,好像在旁听,又好像在发呆,所以两人没有在乎他的沉默,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