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 让许夫子觉得丧气的是,这次水患实在是重,好不容易等到那雨终于停了, 已然是七月中了, 大家清理一番下来, 已然是中秋了。

他们这边被水淹的闭眉闭眼不说,中间还夹杂着瘟疫,然后还要赈济,谁还有闲心去管许夫子的规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水过后,空气中弥漫着水腥味儿与土腥味儿, 这个时代是不怎么讲究地下水排污的。

都是家家户户掏个粪坑, 然后五谷轮回之物都倒在那里, 等满了再请人去淘,拉了出去。

不然怎么有个专门的职业叫做倒夜香的。

现在这大水一来,它哪儿认你是夜香还是别的, 拢总一块儿,什么都冲了出来。

可想而知,各遭了水的城中,有多糟心。

而忠顺王现在统总江南,各大城市的遭灾情况一报上来,他就更头疼了。

“文仪啊,还好这应天地势高, 不然的话, 只怕也跟沿海一样了。”

宁波扬州那边被淹的那叫一个惨哦。

“王爷, 得让人赶紧清理街道, 然后用石灰水消毒, 还要告诉下面的百姓, 水必须烧滚了才能吃,不然的话,害怕紧跟着便有大疫。”

忠顺王不解的问,“为什么水必须要烧滚了才能吃?”

黛玉耐着性子给他解释,“王爷,你且仔细想想,这水都冲了些什么东西出来,还能生喝吗?”

她不提这茬还好,她一说,不要说忠顺王,便是下面的人脸都绿了。

忙道:“郡主说的是,我们这就吩咐下去。”

黛玉提醒忠顺王,“王爷,这受灾的人这么多,他们又没了依靠,若不及时安置,只怕生变。”

忠顺王抓着头,“这个我也知道,只是这一时之间,这么多的事,如何安排他们?”

黛玉蹙眉道:“清理街道,消毒,倒了哪么多的房子,需要重建,哪样不要人手?这粗活,便依着以前的市价,给他们工钱,不过就是每日十几文铜钱,既让他们心中有了期望,且手中有些钱财,也可以生活下去,自然就不至为乱。”

忠顺王一拍手掌,“不错,不错,倒是可解眼下之忧。”

“让他们先将那些倒塌之处清理出来,朝廷可以暂时先征用这些地方,给户主一些租金,先建几个大棚,让这些人暂时先安置下来。”

黛玉思索着,开始安排起来,“告诉他们,生水不能喝,一定要烧滚了才能喝,不听的,都撵出去,也不再雇佣他们做工。”

对于这些人,黛玉也是头疼,你为他们好,他们也未见得领情,反倒要嫌弃你矫情。

忠顺王对这些民情是懂的,“不听就滚,跟他们好声好气的干什么?文仪,你越客气,他们越不会怕你的。”

女孩子,就是心软,却不知道,要治理国家,讲究的是一个‘威’字。

威加海内么。

尤其是这个时候,这些人遭了灾,正人心惶惶的时候,你跟他们讲理讲情,最容易被他们辖制,还不如什么都不讲,就一个‘威’字压下去。

你听不听,不听就滚。他们现在除了这安置点,还能去哪儿?

上者的威严一立起来,这些人自然宾服,不服自有朝廷的律法等着他。

黛玉笑道:“王爷,这个可是你的事,我是只管提提意见。”

就这样许夫子都看她不顺眼,她要真揽了事,呵呵,许夫子肯定翻脸第一个喷死她。

这人啊,许多时候,都不是一个简单的立场能概括的。

作为好友的后人,他肯定乐意照拂。可是好友的后人有能力,如果不太强,他多半也是乐意帮忙的。可若是能力太强,那就要两说了。

许夫子现在嫉妒心肯定是有的,不过好在黛玉是女子,你再强再有见识能做什么?

最后还不是只能进后院乖乖呆着。

也是现在江南的确事务繁多忙不过来,等大家缓过气来,只怕他就要给黛玉上课,讲讲那三从四德都是些什么内容了。

忠顺王可不管黛玉的处境,还在问她,“文仪啊,你说,这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一场洪水,江南大部分地区绝收,这一年已经过半,这大家该怎么办?

总不能喝西北风吧?

下面的官员日日对着他哭穷,哭得他脑袋都大了,他能怎么办?你们也不能总巴望着我手里的银子,你们自己也得想办法啊。

江南诸官:呵呵,王爷你从我江南刮了这么多银子想带走?想都别想,门儿都没有。

他们天天堵在衙门,日日哭闹,逼着忠顺王把银子使出来。

忠顺王哪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这上上下下的官儿,都在这上面斗智斗勇去了,只是苦的,却是下面的老百姓。

“抢种啊!”黛玉想都不想,“找那些晚熟的品种,赶紧抢种,能收一点儿是一点儿啊。”

忠顺王摸着下巴,脸上露出蜜汁微笑,他就知道,文仪是个好样的,心软好说话,再不像江南那些黑心烂肺的官儿,眼睛就只知道盯着他手里的银子。

“文仪啊,我听说你的庄子上已经开始抢种了,”他搓着手,满眼的渴求,“你看,能不能匀点儿种子出来?”

黛玉笑眯眯的点头,“王爷,首先,我的种子也是花钱买的;”

忠顺王的脸色就有些小失望,“哦,朝廷也出钱的。”

他还希望这丫头心再软和些的,谁知道?

呸,他就知道,千万别谈钱,一说到钱,谁都不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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