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邑郡是原先的公子杰的封地,是从原先的太原郡分割出来的。而其中宽县和广县,就是赵兴的三成收入的县份。
这两个县处在太原盆地的东面,真的是沃野千里,也是当年公子杰家最重要的和苦心经营的粮仓,真的是富庶——咦?难道富庶是以百里不闻鸡犬来定义的吗?
进入宽县境内,和乡邻县的状况立刻有了泾渭分明的不同。
道路立刻变得崎岖不平,一看就是年久失修。而道路两边,明显的井田痕迹,却被杂草所占领,站在车辕上远眺,远处的确有一个村落,但在这个夕阳西下,本应该炊烟袅袅的时候,却是一片死寂,也不见老人孩子,更不要说是青年和健妇了。
“难道我走错了地方吗?今年春天的上报上,这个县令可是说,他在五国联兵图赵的时候,他可是保证出兵两万,再向国库奉献黍米十万斛的,当时我主持的筹备,为此,国君还评此县令为上等,准备大用的呢。”赵兴就真的迷糊了。
一个士子挽起了裤腿,不顾泥泞的下到了田里,弯腰在泥水里搜寻许久之后,直起腰光着脚走到了赵兴的面前施礼:“属下任田,观察了一下,田里的庄稼茬子,是去年的,最晚不会晚过去年的立秋。今年的根本没有耕作。”
“这说明了说明?”赵兴冷着脸问到。
“这说明,去年,在庄稼完全没有成熟前,最少提前了半个月,庄稼就被收割了。”任田痛心疾首的判断。
去年立秋是九月初,自己灭了公子杰,九月中,五国联军图赵,向各地发布征兵令。
“我知道了。此县令该死。”
任田就咬牙切齿道:“按照周法,割早熟五谷,毁坏青苗,私占田地者,民,杀头暴尸,官,烹杀。”
周律宽厚,但唯独对农业却分外严苛。对敢于毁坏农业的,直接煮了吃了代替短缺的粮食。
赵兴点头不语。因为他知道,按照这个县令的所作所为,即便没有早收没熟的庄稼,也该杀。
他之所以这么做,要早收庄稼打下粮食,上供给国库,收完庄稼,好强迫百姓应征,以实现他两万兵额承诺。以此向新君邀功。其心可诛。
天色快黑了,赵兴也不想走了,他要调研,他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子里来了贵人,百姓们伏道相迎,然后不等赵兴说什么,就悄悄倒退着后退想要立刻躲避。
倒退三步,这是最高的尊重,不敢以背相对。
赵兴一面下车,一面对韩策吩咐:“买两头猪,啊,叫豕,我要宴请乡亲,所有。”
这个年代的历史,时不时的有屠狗者的记载,却没有杀猪的笔墨,因为,这个年代狗是主流肉食,猪不是。
听说有肉吃,所有的百姓就都忘记了对贵人的恐惧,停住了脚步。老人的脸是充满了拘谨但期盼,汉子的脸是带上了兴奋。女人孩子立刻变得欢呼雀跃。
没有佐料做红烧肉,但只要有肉,只要有酒,其实,能有肉汤就知足了。
气氛融洽起来了,隔阂在酒肉里消融了,三老陪着赵兴,没牙的嘴巴笑的大大的,黑红的脸膛在篝火里闪着让人羡慕的健康的结实。
原本畏畏缩缩颤抖的筷子也勤快了,肥腻的肉一口口的吃下去,话就多了。
赵兴端着酒杯走到每一个鼎锅周围,对着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还是孩子,都微笑着劝让:“你们缴纳的赋税里,有四成是国君的,三成是当地官府的,但还有三成是我赵兴君的,也就是说,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啊,今日我宴请你们,我是在宴请衣食父母,多吃,多吃。”
走到一个鼎锅前,看到锅里只剩下汤汤水水,看到女人尴尬的不知所措,其中一个胆大的道:“我们没有吃过肉,家里还有瘫倒在席子上的父母,还有不敢来的孩子,所以,所以——”
赵兴了然,转身吩咐韩策:“再杀三口豕,给每一个家里没有来的人家送过去。不多,但,是我的心情。”然后对跟在身边的三老问到:“这样的人家,还多吗?”
喝了酒,三老也就敢说话了,对着赵兴道“兴子,这个村子剩下的这些人家,家家都有不能走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还留下啊。”
赵兴听了,手就一顿:“三老的意思是——”
三老原先因为酒肉而兴奋的脸,就突然变得暗淡,然后纷纷流下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给赵兴跪下。
赵兴赶紧的放下酒杯,搀扶起三老“老人家,有话说,我可不敢当您这些高寿人的拜,这折我的寿啊。”
这样贴心的话,简直让三老嚎啕,最终年纪最大的恨恨的道:“兴君做主,我也老了该死,所以不怕死。若是兴君恩典,处死我,请将这村子剩下的孤儿寡母带走,给他们个活路,我值了。”然后一把抢过韩策手中酒瓮,直接给自己倒满,一扬脖子干掉,然后撕开自己的中衣,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赵兴看去,那上面是条条新鲜的鞭痕伤疤:“兴君,我的半个家主,我是三老,都七老八十了,但却被那狗官游街鞭打,羞辱啊,羞辱。”
是的,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样的年纪,在这个年代,国君与之同道,国君都要下车让路,并且竖立道左,以礼想让。然而,天下竟然出了敢于鞭打三老的人?这是违反纲常人伦,是死罪。
“去年,我们被通知不再是公子家的属民,成为国民,我们大家欢欣鼓舞的不得了。然而,通知我们的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