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就这样带着年幼的顾天成,辗转了两年,才来到京都。
那时,前朝还未亡国,当时的皇帝带着朝臣和军队向东南方向逃亡,把京都舍弃了。
当时的一干草莽中,自封齐王的一股势力,凭借强大的兵力优势,抢先占据了京都,并立足京都整顿兵马,做南下追击的准备。
说起来,也不知顾母算不算命好,恰巧赶在这个时期来到了京城,并打听到顾大将军还未开拔。
一天傍晚,顾母敲响了大将军府的大门。
报上他们母子的籍贯姓名,没等多久,他们便被带进府里。
在顾天成的记忆里,大将军府非常大,好像比他见过的一些村子、镇子还要大。很多房子和廊道曲曲折折,绕的他都并不清方向了。
最后,母子二人走进一个豪华气派的厅堂。
一个衣着华贵的貌美妇人坐在主位,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中,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母子。
华贵妇人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
小男孩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小脸,打量着大堂中这对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母子。
当时顾天成年幼,并不明白这样的场面意味着什么。
可顾母看到那华贵美妇和小男孩时,神色变了。
领路的丫鬟提示顾母见礼:“这便是大将军的夫人。”
虽然之前已经打听过,大将军是有妻室的,但丫鬟的话,还是让顾母脸色更白了几分。
顾母略屈了屈膝,却没说什么。
华贵妇人一副雍容姿态,坐在当中一张八仙桌旁,倨傲的一眼扫过顾母。
之后,用更加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顾天成良久,才把视线转回去,语带戏谑的问道:“东郡来的吗?”
“是。”顾母答道。
贵妇眼神里的戏谑更甚,讥讽道:“东郡那么远,都能寻到我们府上,不知有什么事情?”
顾天成事后想来,这女人的神态和说话,大概就是想让他们母子难堪。
好像他们不辞劳苦、跑这么远的路,只是为了打秋风、谋些好处的。
顾母被如此奚落,却并不躲闪,而是中规中矩的答道:“我丈夫名叫顾耀宗,多年前外出谋生,一直杳无音信。前段时间有人传回话,说见过顾大将军,年龄样貌和我丈夫极为相似……”
顾母的话没说完,那女人脸色就是一变,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所以,一听说有个显贵的男人和你丈夫相似,你便巴巴的找来认丈夫了?”
顾母有些难堪,但依然倔强道:“我并非贸然前来,今日早间我守在路边,看着你们府上一行人骑马出来。刚才,我也是看着他们进了府里。两番看到的为首那人,的确极似我丈夫。我来此,只想问个清楚,寻个心安。”
年幼的顾天成只知道他们一路忍饥挨饿,是找他爹的,具体情况他却是懵懂的。
这时察觉气氛不对,只是紧紧拉着母亲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仰脸看向顾母,见娘亲眼眸低垂,却一脸坚定,心下安定了些。
再去看那贵妇,只见她腾的站起,之前的讥讽神色已经换成了怒容:“好大的胆子!如今战乱未过,你居然在我们府门前窥视,是何居心?”
那个小男孩见母亲站起,并且一脸怒容,当即便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身边的丫鬟婆子一阵手忙脚乱,纷纷上前呵护。
好一会儿忙乱,待到场面消停下来,小男孩才再次现出身形,一脸戒备的看着顾天成母子。
顾母被华贵妇人责问,也是抬起头来,淡淡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顾大将军的什么人?
很寻常的一句话,却把贵妇问得面色一僵。
但那份僵硬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贵妇很快回神,竟是恢复了镇定。
慢悠悠的敛了敛衣袖,重新坐了下去。
待到贵妇重新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再次打量顾天成母子一番,才说道:“你们进来的一路所见,应该知道以你们的身份,是消受不起这番富贵的……”
贵妇停了停,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婆子。
婆子回首一声招呼,只见一个丫鬟捧着个托盘上来,走到贵妇身前。
婆子伸手,掀起托盘的红丝绒,露出托盘上的十个银锭。另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布袋,放在居中位置。
贵妇斜蔑着顾母,轻飘飘说道:“你们别误会,这十个银锭只算散碎银子,是给你们做日常用度的。免得现银太多,你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惦记上,说不得性命也会因此丢了。”
一边说话,一边还眼神睥睨的再次扫过顾母和顾天成,好像眼前两人就是世间最卑微的存在。
接着,又给了婆子一个眼神。
婆子拿起小布袋,解开袋口,从里面抓出几粒珍珠。
那些珍珠大小均匀、饱满圆润,每粒都有小指肚大小。
华美妇人语带不屑的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珍珠,是上好的珍珠。如此色泽、如此均匀的珍珠,一粒就能抵上一定银子。”
说着,华美妇人从婆子手中拿过布袋,轻晃了晃,说道:“拿了这些东西走吧。把这些珍珠卖了,足够你们买房买地、富足一生。”
那神情,像恩赐、像施舍,同时也像是在感叹,感叹眼前两人居然会有如此好运。
顾母却不为所动:“我们穷苦乡里出身,不认得什么珍珠,也从没想过怎么花用。我们母子只想见见顾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