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牛千卫将军府。
厅堂里,耶律善补焦躁的踱着步。
烛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已。
齐军兵出雁门关,朔州、寰州已经投降,前几天,齐军已经围困应州,现今,也不知道应州城怎么样了。
派出去的斥候,根本接近不到应州城便被驱逐,昨天派出去的斥候更一个没有回来。
更可怖的是,朔州城破的消息刚刚传来的那天,云州北方牧场的窝罕部被齐军重骑攻击,族中伤亡七百余人,壮年男丁,除了侥幸逃脱的,几乎被杀干净,百多名女子被掳走,窝罕被杀,正在窝罕部做客的耶律古鲁也被抓走。
这消息传来,加上朔州、寰州投降,应州被困的消息,耶律善补觉得,帐下那些南人武将,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头了。
虽然已经紧急向幽州求援,但听闻,河北地的齐军,也已经开始北进,一路攻瀛洲,一路攻易州,和其西路出雁门关的军马遥相呼应。
齐人,真是不自量力,不但主动起衅,而且,其河北两军,号称三十万,西路北侵军马,号称十万,这是倾举国之力北侵,听闻其军歌,不但唱出什么收复幽云,还有什么要胡地千里尽齐歌?
其心可诛!
天赞皇帝,现今应该已经闻讯,定会遣派铁骑击溃齐军。
更会趁机南下,这实在是,齐人给的良机。
但问题是,自己现今,手上却无可用之兵,窝罕部,残余的可战男丁不过二三百人,且早没了士气,至于南人,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们。
这几日,耶律善补焦头烂额的,甚至,都忘了去探望那令他魂牵梦萦的高贵身影。
“大将军!三十里外,发现齐军旗帜!”外间军卒边喊边快步跑进来。
耶律善补一呆,正在剪灯芯的手一抖,红烛应声而灭。
……
中军大账内,朔州刺史郭袭正说起,云州辽人节度使耶律善补帐下都监陈恢是他故旧,且在云州南军中很有威望,如果他肯投降,便免了一场血战。
现今云州仅仅有南军守城,劝其投降,应该不是难事,只是如何传递消息,是个难题。
说着话,郭袭心中也叹息,圣天子围朔州时,要带虎捷卒攻城,以此逼迫自己,当时就被圣天子作派惊骇到,果不其然,短短时间,圣天子便领着百名亲卫将云州牧场的契丹部重创,还虏回了许多契丹年轻女子,令整个朔州城都为之震动,现今这些女子大多被安置在殿前军新设的教坊司训化。
此事,也成了朔州阖城百姓的谈资,令朔州市井风气猛的一变,多年对契丹人的畏惧,现今,却也渐渐有人开始争论,中原北伐,能不能战胜契丹人,若半个月前,这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争议,答案显而易见。
便是渴望王师伐北的,也不过希望,中原王师,能迁徙他们回雁门关南,从此不再做契丹人要杀便杀要抢便抢的奴隶。
这令郭袭很是感慨,说起劝降陈恢时,也不免说起朔州军民的振奋。
陆宁听着,也微微颔首。
说起来,如果历史没有改变,那么等耶律贤上位,其推崇汉制,到其皇后萧燕燕摄政也是如此,渐渐幽云等州,契丹人摸索到了治理的窍门,甚至赋税比中原还轻,那时候的人心,可就不似现今了。
“听说,你有一子,叫郭大玉?”陆宁突然笑着问。
郭袭心中一颤,这个不成器的家伙,在朔州易帜后,一直郁郁寡欢,而当齐军重创云州契丹部,并带回许多罪奴后,这逆子好似精神信仰崩塌一样,卧床不起。
不过,只是心病,倒也没大碍,而且,其也渐渐接受他自己是南人、汉人、齐人的身份,想来病好后,能转过这个弯。
可是,圣天子突然问起他?
“是……”郭袭想解释什么,欲言又止。
“听说,他弓马娴熟,也到了为国效力的年纪。”
郭袭心下这才一松,“是,是,陛下明鉴,他虽然只有几把力气,但为圣上效力的心,却很是热切,过些时日,微臣便送他入军中。”
陆宁微微颔首,看向了那颤栗着坐在最角落的耶律古鲁。
营帐中,陆宁坐上首,下首两侧,坐着殿前军指挥使陆青,副指挥使、虎贲指挥使呼延赞,殿前军转运使、预备大营指挥使田钦祚,排阵使陆虎,神武军统领朱崇俊,以及一些军中推官、参谋郎、机要郎等等。
此外,殿前军庶务监察使程荥,监察副使辛仲甫,虽然其差职和战事无关,但也要他俩在座听一听。
而坐在最角落的耶律古鲁,毫无疑问是另类的存在了。
陆宁看了他一眼,随之微微一笑,说:“听耶律古鲁奏报,云州城中,原来幽禁着耶律璟的伪后。”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更有心思活泛者,立时便知道,这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毕竟,耶律璟是暴毙被内侍所谋害,现今的辽主耶律罨撒葛,继位并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在耶律古鲁身边一个精通契丹语的机要郎,低声转述着圣天子涉及耶律古鲁的言语。
耶律古鲁满脸苦涩,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和盘托出的这些秘辛,是再也回不了故土了,若被送回去,必然遭受很残酷的刑罚而死,还不如自己抹脖子了。
“耶律古鲁,你可有什么办法,带消息给城内?”陆宁突然问。
机要郎在旁小声传译。
耶律古鲁见陆宁对他说话,已经赶忙站起来,忍着肩膀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