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轻轻推开眼前的栅栏门,细微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夜晚,一步一步踏上小径,耳边传来小虫的鸣叫,鼻尖有湿润的泥土和中草药的芳香。

小路是河边捡回来的的鹅卵石铺成的,行李箱从上面拖过,造成极大的响动,惊动了屋内的人。

“是谁啊?”一道苍老的嗓音这样问。

走到屋门前,青鱼微妙的停顿了一瞬,心底竟然漫上一丝近乡情怯的感觉。也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绪,不过一转眼便消散了。

她走了进去,屋子里灯光昏黄,白色的墙面泛着青灰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儿,熟悉的微苦味道。堂屋正中心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两把有靠背的大椅子,靠墙还有一个高高的茶几,几上放着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

青鱼知道,那里面都是林爷爷泡的药酒,已经有十几年了。她年幼时那里的瓶子还不多,现在差不多摆满了一条长几。

她目光环视一圈,只见一位消瘦的老人站在左侧房门口,他拄着一根光滑的竹杖,用一只脚站立着,另一只脚上包裹着层叠的纱布,悬空着没有着力。

青鱼与他的视线相对,那老人一看就知年事已高,皮肤黑黄发皱,身材消瘦干瘪,佝偻着身子倚靠在门框上。看到青鱼,他好像是呆住了一般,怔在原地半晌没动。

青鱼喊他:“爷爷。”

老人这才回神,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往外走了几步,布满了风霜的眼睛凹陷着,陡然亮了起来,好像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烛火:“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埋怨着,沧桑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思念。

见老人动作蹒跚,青鱼忙上前将他扶住,心底对原身的印象落入谷底。看林爷爷的样子,就是想念她极了,她也忍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也不曾来看望一二。

她搀着老人家坐到椅子上,“还说我呢,爷爷,你腿摔了怎么也不跟我说?要不是村长爷爷告诉我,你是不是都不准备告诉我?”

被孙女这样指责,林爷爷宽慰的笑了笑道:“爷爷没什么大碍,这腿过段时间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老人慈祥和蔼的笑容,青鱼猛然感到一阵心酸,她性情一向沉稳,此刻在这份纯粹的关怀中,难得幼稚的说道:“什么不是大事,我可是你亲孙女,你养我长大,我就该给你养老。”

“你在外面不是工作忙吗?”

之前寥寥几次通话,每回林青鱼都说很忙,总是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工作再忙,哪里有爷爷重要?”青鱼脱口而出一句对以前的她而言“肉麻”的话,十分的自然而然,仿佛这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而且我工作已经辞了,接下来您就安心养伤吧,我来照顾您。”

听她这么说,林爷爷反而露出担忧的神情,“孩子,你在外面是不是受委屈了?”

以往孙女多么向往外面的世界,心心念念逃离贫穷落后的大山,怎么现在反倒要回来了呢?

青鱼暗叹老人家的敏锐,心底暗暗警觉,林爷爷对原来的林青鱼太过了解,她可不能露出破绽,不然老人家该多伤心。一边解释道:“没有,就是在外面呆了几年,我突然发现这里挺好的,山里又清净又自在。”

这话好像坐实了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林爷爷也不再问了,怕惹孙女伤心。两人在堂屋里说了说话,山里人家没什么娱乐活动,一般晚上都睡的很早,青鱼来时林爷爷都准备睡觉了。

听她说还没吃晚饭,老人家还打算拖着伤腿给她做饭吃。青鱼花了大力气拦了下来,自己在外面的菜园子里摘了两个早熟的大番茄吃了,接着洗漱好各自进房间休息。

她的房间林爷爷一直有打扫,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青鱼躺在棉絮铺好的床上,还能闻见被子里温暖的太阳的味道,暖烘烘的叫人忍不住微笑。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青鱼是自然醒的,这具身体养成的生物钟让她醒来时早错过了饭点,一看时间,上午十点半了。

从房间出来,林爷爷在堂屋里处理药草,听见声响,他回头道:“起来了?厨房里给你温了粥。”

青鱼再去厨房,粥用瓦罐温在炉子上,一揭开盖子,里头炖着软糯的枸杞百合莲子粥,浓郁的甜香涌入鼻腔,口中立刻分泌出唾液,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

吃完早饭,青鱼主动把锅和碗洗了,然后到厅堂跟爷爷一起处理药材。

一般从外面采回来的生药材都需要经过炮制才能入药,大多数生药材含有毒副作用,炮制可以降低它的毒性和扩大药用属性,比如生半夏就需要泡姜汁来炮制减轻毒性。

从林青鱼的记忆中可以看出,林爷爷的中药材都是自己手工炮制的,从小家里就充满了中药的味道,微涩中带着香。小时候,听也经常帮着爷爷一起处理药材,所以还算熟练。

林爷爷现在处理的是茵陈,青鱼看到他院子里就种了一片,形状像是野蒿菜。茵陈有清利湿热利胆祛黄的功效,在药用方面可以治疗黄疸,也可以祛暑气暑热。

恰好夏天要来了,夏天农人干活容易中暑,所以每年林爷爷都会种一片茵陈,给家家户户分一点泡茶喝。

青鱼坐在一张小竹凳子上,小心从阴沉叶中掐去老叶子,捡去杂质,再学着林爷爷的手法将茵陈叶揉碎,手上慢慢沾满了苦涩的药香。

“爷爷,您这腿真的不严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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