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注视着朱翊镠不眨眼,缓缓问道:“潞王爷是认真的吗?”
朱翊镠点点头。多一个人支持自然多一份力量,当然是认真的。
更何况是严清,耿直而不攀附,若能得他支持,岂不美哉!
然而,严清却紧锁眉头,一副极其为难的神情。
朱翊镠鉴貌辨色,笑了笑说:“严老也不必纠结。”
严清长舒一口气,说道:“首先感谢潞王爷看得起老夫,可老夫既然已经把潞王爷当作好朋友了,那不妨直言,这件事老夫不能答应潞王爷。”
从严清刚才表现出来的神情,朱翊镠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只听严清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夫今年已经六十了,半截入土的人,还能活几个年头?老夫三朝为官,已经做到吏部尚书一职,陛下并没有为难老夫,而是放老夫回籍闲居,老夫此生足矣!倘若再助潞王爷,且不说结果如何,即便最后成功了,老夫最多也就做个吏部尚书吧,图什么?”
朱翊镠点点头,严清果然是个耿直的人啊!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表明严清真的将他当作好朋友。
否则不必这样掏心掏肺。
“其二,”严清接着说道,“潞王爷若成功了,自然可以对天下人说,是为了天下的苍生福祉以及大明天下,可若失败了,就要背负一个不忠的罪名,这种事老夫不会做的。老夫必须承认,潞王爷比你哥哥聪明有头脑,但毕竟他是皇帝,而潞王爷无异于造反。老夫也相信潞王爷绝不是为了贪图帝位,可老夫实在不愿意做出背叛陛下的事来,所以还望潞王爷理解。”
朱翊镠继续点头。
“还有最后一点,老夫余生所剩时间不多了,如今有小婉陪伴,老夫对其它事都已经不感兴趣了,只想在有生之年好好陪伴小婉。潞王爷也清楚,小婉为老夫付出了很多,老夫还有什么理由将心思放在它处呢?潞王爷可以笑老夫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但这就是老夫心中所想,在潞王爷面前没有丝毫保留,还望潞王爷放过老夫。”
说着,严清拜倒在地。
“严老请起!”朱翊镠忙起身搀扶,说道,“我也只是征求严老的意思,提出殷切的希望而已,又不会强求严老,严老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多谢潞王爷理解!作为臣子,老夫不会相助潞王爷;但作为好朋友,老夫连同小婉会为潞王爷日夜祈祷,祝潞王爷早日得偿所愿。”
说完这句话,严清才起身。
朱翊镠唯有表示遗憾,可让他有什么办法?严清就是这样一个人。
两人重新坐定。
严清接着又说道:“老夫这次特意来江陵一趟,就是担心潞王爷与你哥哥矛盾越来越大,没想到,没想到潞王爷竟有取而代之的心。请恕老夫直言,无论潞王爷有多优秀,也无论潞王爷做得比你哥哥强多少倍,恐怕以后都会有人对潞王爷颇有微词。除非你哥哥心甘情愿将皇位让给潞王爷,但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潞王爷想必比谁都清楚。”
“那依严老之意,我该怎么办呢?”
“难就难在潞王爷心存大志,不甘于平凡,否则潞王爷过着天上人间的美好生活,何不乐哉?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反你皇兄呢?老夫自然明白潞王爷救人救世的迫切心情,可天下人未必都能理解。”严清语重心长。
“这个我知道。”
“所以,老夫希望潞王爷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想得人所不能得,必须忍人所不能忍。潞王爷想取而代之,怎样才能做到让天下人无话可说,老夫以为这是一件大难事,毕竟对手是你亲哥。老夫最担心无论潞王爷用什么方式取而代之,最后都会招来恶毒的唾骂。”
朱翊镠这回没有沉默,而是慷慨激昂地说道:“我本一心向明月,倘若怕被人唾骂,那我就不会选择这样一条不归路,就像当初张先生励精图治改革,遭遇多少反对的声音,多少人的痛恨?以致死后被我皇兄清算,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寥寥无几。倘若张先生当初也瞻前顾后怕这又怕那,还能取得万历中兴的大盛世吗?”
“这个倒是。”严清点头,继而喃喃地道,“自古成大事者,身上似乎都有一股勇往直前,乃至飞蛾扑火般的斗志。张居正身上有,潞王爷身上也有。你们两个的确都是做大事的人,这一点,老夫自认不及。”
“严老过奖了!”
“老夫这一生还从来没有面对面地恭维过人,潞王爷是第一个。这次来江陵城的途中,老夫有心打听过,这里的人都说潞王爷的好。因为潞王爷的到来让江陵城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的气象,实乃可喜可贺!”
听严清说到这里,朱翊镠也叹了口气,感慨地道:“可正如严老所说,无论我做得有多好,届时恐怕都会遭人唾骂啊!毕竟皇兄表面上对我简直太好,而我却想取而代之……”
“老夫担心的正是这个。”
“是非曲直留给后人评判吧,路既然选了,就要承担一切后果。”朱翊镠坚毅地道,继而还补充一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向前。”
严清敏感地道:“老夫说这么多也不是劝潞王爷退后的呀。”
朱翊镠摇头,笑了笑说:“即便严老好心相劝,我也无路可退啊!况且我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潞王爷背后还有多少人?”严清又敏锐地问道。
朱翊镠又是回之一笑:“数量不是关键,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