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暹这样一副模样冲进来,张鲸恨恨地白了一眼,斥道:“死性不改,进来之前禀报一声学不会吗?”
孙暹脸色一白。
他的确知道张鲸与申时行会晤,这里是文华殿,而不是司礼监值房。
然而,诚如张鲸所骂的那样,一遇到急事,他就是冷静不下来。
所以,被张鲸翻白眼又是责骂,他自己都觉得该。
“怎么了?”张鲸没好气地问道。
孙暹没有立即作答,而是瞅了申时行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犹豫片刻后毅然走到张鲸跟前,附在张鲸耳边咕哝了两句。
张鲸听了紧锁眉头,想了想,忽然问道:“万岁爷知情不?”
孙暹摇头:“应该不知。”
申时行故意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但余光还是落在孙暹身上,心想也不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只听张鲸喊了一声:“申先生。”
申时行这才露出一副疑惑之情,将目光转移到张鲸身上。
“慈宁宫管事牌子付大海突然死了。”
“哦。”申时行应了一声,反应极为平静。虽然他魄力不及张居正,但人可不笨,相反是个聪明人,凭着他几十年的为官生涯,本能地察觉到这肯定不是孙暹慌张刑张鲸锁眉的原因。
付大海虽是慈宁宫的管事牌子,可死了也就死了。
为何而死才是关键。
所以申时行还想听下文。
然而,张鲸却就此打住,紧接着说另一件事:“潞王爷已秘密出京。”
申时行惊愣住了,想着这肯定才是张鲸与孙暹紧张的原因。
可一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暹看看张鲸,又瞅瞅申时行,见两人都沉吟不语,他更不敢吱声。
“潞王爷又一次选择秘密离京,申先生没什么想说的吗?”张鲸忽然问。
“潞王爷他本该离京的。”申时行如是般回道。
“可申先生应该也知道,万岁爷不让潞王爷离京,潞王爷在万岁爷面前也答应不走。可现在突然离开,而且是在付大海刚刚死去之时,申先生难道不觉得蹊跷吗?”
申时行想了想,回道:“好像这不当我们关心。”
言下之意:管得太宽了。
张鲸却不以为然地道:“潞王爷的去留关系着朝局的稳定,想必这一点申先生也承认,那申先生为什么说不当我们关心呢?”
申时行道:“潞王爷只是过去,如今他不过庶人一个,想去想留,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张鲸微微一滞,随即笑道:“哦,那应该是我想多了。”
申时行便不再搭话。
侍立一旁的孙暹着急了,他本不敢做主,不知道该不该让申时行知道,可既然张鲸坦诚告知,那他也不用避讳索性往开了说:
“张公公,申先生,那咱们总不能当作不知情吧?”
“你想怎么着?”申时行反问。
“……”孙暹被问得一愣,他要是知道怎么做就不会紧张成这逼样儿了。
“申先生,”张鲸站起来决定道,“今日咱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去万岁爷那儿一趟。
“张公公想好了怎么做吗?”申时行跟着也站起来问道。
张鲸摇头:“暂时还没想好,但我想应该是要去一趟的。”
申时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张公公决定去见陛下,那我有两句话想提醒提醒,不知张公公肯否倾听?”
“申先生请说。”
“瞧你们的神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此时此刻尚不知潞王爷已秘密离京,既然如此,又何必让陛下知,以增添陛下的烦恼呢?”
“可知情不报是欺君之罪啊!”
“那我想问张公公一句:你以为陛下留潞王爷在京原因何在?”
“……”张鲸哑口无言。
但他哑口无言并不是因为不知道原因,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相信申时行不知道。
孙暹如此慌张,肯定也知道啊!
只是都讳莫如深,实在不知道怎么拿到台面上说开而已。
申时行接着说道:“潞王爷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我当然知道陛下千方百计不让他离京,也知道潞王爷答应了陛下要等陛下腿疾好了之后再走。可既然潞王爷临时变卦,又秘密离京,并没有知会陛下一声,肯定事出有因。以潞王爷的聪明才智,还需我们操心吗?”
“申先生的意思是,就当作我们不知情?也不管不问?”
“还是张公公自己掂量吧。”申时行已经不想继续说下去。
孙暹一直很着急,此刻听申时行这般劝导,又见张鲸沉吟不语,他更是着急得不行,说道:“张公公,申先生,可万一万岁爷到时候追究起来,那让咱该怎么办?”
孙暹这样一说,张鲸又开始犹豫起来,说道:“我还是去见万岁爷见机行事吧,先看看万岁爷是否已知情。”
“好吧。”申时行点了点头,他倒是也能理解张鲸与孙暹的处境。
尤其是张鲸的处境,第一大红人又提督东厂这特务组织,怎么能知情不报对万历皇帝还有所保留呢?
“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退!”申时行也不墨迹,又刻意提醒道,“张公公忙完后,还是尽快想想经筵的事。”
在他眼里,就好像经筵比朱翊镠再次秘密离京要重要得多。
就这样,申时行离开了文华殿,打乱了他原本想与张鲸长谈的计划。
见申时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