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修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游七的开导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
情绪一旦平静下来,张敬修便立即想通了一件事。
“七叔,我本想悬梁自尽,若非潞王爷未卜先知,那我这次死定了。这样看来,是潞王爷救了我一命呗?”
游七点头道是:“的确如此,潞王爷不仅救了你,还救了府上许多人。”
张敬修沉吟片许,忽然抬眸道:“七叔,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弱化了皇帝与咱家的矛盾吗?”
“的确如此!”
游七点了点头,感慨地道:“潞王爷也曾说到这个问题,可没办法,救人要紧,总不能因为要加剧皇帝与咱们之间的矛盾就牺牲人命吧?”
张敬修忽然灵机一动:“七叔,既然如此,就当我死了呗?”
游七心领神会,摇了摇头:“大少爷还年轻,倘若真的当你死了,那你将来或许无法与少夫人、孩子门见面,这样也太残忍了,何必呢?”
游七在劝导这一番话时,他脑海里全是老爷张居正,想着虽然老爷尚活于世,可也只能住在密室里不能见人,哪怕是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能相见,实在需要忍受太多太多!
若非迫不得已,“诈死”的确不是什么好主意,需忍常人所不能忍。
老爷诈死,大少爷就不必了吧?
所以游七打心里不赞同。
张敬修也就不再坚持了。
当天晚上游七又偷偷进去密室,将张敬修被屈打成招、由于羞愧险些悬梁自尽的事明确告知。
张居正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好在他知道这正是朱翊镠所需,否则他真要破口大骂张敬修是个软弱无能之辈,枉为张家子孙不配做他的儿子。
“老爷,你说潞王爷为什么如此神奇呢?这次大少爷的事,潞王爷可是料得丝毫不差啊!”游七诧异地问道。
“我也想过无数回,可就是想不明白啊。”张居正感慨地道,“潞王爷又何止这次?哪次他不是料事如神?我经常在想潞王爷的脑子简直太神奇了,就好像与我们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游七点点头,表示对此深有体会,他忽然跳转,讳莫如深地道,“不知潞王爷想以何种方式取而代之?”
……
前往王篆、李幼滋、曾省吾家的缇骑兵回来了。其结果再次让张鲸、邱橓感到大失所望。
王篆他们三个人拒不承认张居正转移资产到他们头上。
而且还受了莫大委屈似的一定要争口气,非要让缇骑兵查抄清楚,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家财。
这不查还好,一查发现他们三家虽然谈不上贫困,可哪有清单上说的转移过去二十万两银?
因为三家查抄出来的全部家财加起来都不及二十万两呢。
气得邱橓直跺脚,感觉被人忽悠了似的。若说抄张居正的家时有转移资产的可能,可追查王篆、李幼滋、曾省吾的家产时,来得突然又毫无征兆,哪有转移资产的可能?
邱橓实在想不明白,难道王篆、李幼滋、曾省吾他们真的那样“穷”吗?
要知道张居正重用的基本上都是循吏而不是清流。
循吏与清流两派的区别很大。
但有一点:循吏会办事儿,而清流喜欢磨嘴皮子。既然会办事儿,又怎么可能如此穷酸?
那三位曾经可都是二品京官啊!
别说是邱橓了,就是张大学士府里的人都不相信呢。
但除了游七和张敬修。他们两个清楚肯定又是朱翊镠在暗中点拨过,就像曾经点拨冯保一样。
让邱橓扑了个空。
本来转移资产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这下脸更是被打得生疼生疼。
邱橓气愤不过。
……
没过几天,张敬修羞愤悬梁自尽的消息便传开了。
很快就传到了北京,北京城里的官员深为震惊。尤其是读到张敬修留下来的血书之后,更是确信邱橓这是在利用职权公报私仇。
当年张居正亲自为万历皇帝选定的六名讲官之一,时已升任为左春坊谕德的于慎行,实在看不过去了。
他不避怨嫌,挺身而出给正在主持办案的邱橓写了一封《致邱侍郎》的公开信,洋洋千言。
其中写道:“(张居正)母老,诸子覆巢之下颠沛,实堪可怜,望予关照。”
即恳请邱橓照顾张居正八十多岁的老母和不成年的幼子。
还这样写道:“(张居正)当其柄政时,举朝争颂其功而不敢言其过,今日既败,举朝争索其罪而不敢言其功,皆非情实也。誉之者或过其实,毁之者或失其真。”
于慎行是张居正选定的帝师之一不假(当时只有二十多岁),但他曾在“夺情”事件中得罪张居正而受到排挤,后与张居正失和称疾回乡。
于慎行也是张居正死后被起复的官员之一,在这个时候敢担生命之虞,公开站出来为张居正主持公道,实属难能可贵。要知道当时整个万历一朝,鲜有人敢为张居正鸣冤。
于慎行诚挚地奉劝邱橓不要公报私仇落井下石。这样一封信一经问世便立刻广为传抄,人心向背于此可知。
还有一位官员潘季驯,刚被调入北京接替严清担任刑部尚书,也是张居正生前最信任的治河专家,这时也不避嫌疑挺身而出为张居正说话。
潘季驯直接上书,恳请万历皇帝念及张居正柄国十年,在此期间厉行改革,厥功甚伟,若死后追逼太过,恐会引发天下谤议。
万历皇帝看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