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担心万历皇帝这次妥协让步以致于心生不快,接下来同样也会做出让她心生不快的事来。
说得通俗点,这次我让你,下次你得让我吧?礼尚往来嘛。
这是李太后的担忧。
然而,冯保内心非但不怕万历皇帝兴风作浪,反而乐见其成。
万历皇帝越作,他感觉万历皇帝与朱翊镠、张居正之间的矛盾就越深,反正朝局现在也不怎么稳定,何不让万历皇帝的态度变得更加明确?
这样,天下人就更容易判断了。
尤其是那些当官儿的。
如今,天下的官员人心惶惶,摸不清万历皇帝的意图所在。
只是通过万历皇帝起用一类人又罢黜另一类人,由此纷纷猜测万历皇帝想要推翻张居正的那一套。
但局势其实并不十分明朗。
毕竟冯保还是大内第一人,首辅也是张居正的门生,吏部尚书也是张居正生前倚重的梁梦龙……
也就是说,反张居正只是停留在某些层面。如果按照朱翊镠的预测,万历皇帝应该全面开弓才对。
这是冯保的内心世界。
所以面对同样一件事儿,他与李太后真实的想法不一样。
李太后接着又叮嘱道:“冯公公,最近还是多留意一下钧儿的动静吧,我总感觉有事儿要发生。”
“好的,娘娘。”冯保点了点头。
“冯公公最近与钧儿似乎,好像,越来越生分了哈!”李太后看似不经意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奴婢做得不好,知道万岁爷对奴婢有些成见,所以平常没事儿也就很少过去溜达。”冯保如实回道。
“哎!”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怎么说冯公公也是大内总管,钧儿是皇帝,平时你俩还是要多多沟通,否则工作如何展开?”
“是是是……”冯保连连点头,带着几分惭愧道,“娘娘说得对,是奴婢做得不好,奴婢争取打破自己的心魔,往后与万岁爷多多沟通交流。”
“看到你们好,我才真的放心啊!”李太后感慨地道。
“让娘娘操心了,奴婢真是该死!”说着冯保跪倒在地。
“哎,起来吧。”李太后一抬手,“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那奴婢告退!娘娘也早歇着。”冯保起身去了。
本想去申时行府里一趟,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又怕被人瞧见,招惹非议,所以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算了。
尽管李太后说不用担心李得时的安全问题,可为了安全起见,冯保还是调遣了东厂的十几名番役过去,让他们日夜暗中盯着,李得时绝不能出事。
至少,在冯保眼里,李得时或许是唯一能够羁绊或牵制朱翊镠的人。
当然,朱翊镠最在意的人肯定是李太后,可李太后不用他操心。
在京城李得时还不具备自保能力。
回到府里刚坐了会儿,下人便传话说吏部尚书梁梦龙拜见。
冯保正想找个人说说话,本想找首辅申时行的,既然天官梁梦龙来了,那也挺好,感觉比申时行还要合适。
如果将申时行比作太极高手,软绵绵的让人不知如何使劲儿,那梁梦龙就是搏击高手,能给人一股劲儿,因此与梁梦龙谈话,无疑更让人解气。
引梁梦龙进了客堂。
分宾主坐定。
冯保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天官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梁梦龙坦率地道:“白天一直等李院长的消息,可等了一天,一无所获,最后听说是冯公公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将他带到慈宁宫了。也不知什么情况,没搞明白吧,我怎么都睡不着,所以来到冯公公的府邸,想打听打听。”
“哦,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冯保一副诧异的神情,继而又问道,“可梁天官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呢?”
“冯公公,咱也算是老朋友了,明人不说暗话,李院长是潞王爷的岳丈,被人接二连三弹劾,很明显皇帝和太后娘娘都在争取主动权。这中间的博弈,到底是因为什么,想必冯公公最最清楚不过了,何必明知故问呢?”
冯保微微一笑,接着又问:“那梁天官希望这场博弈谁占据上风呢?”
“万事有利亦有弊,为了这件事而博弈,我认为谁占上风,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梁梦龙音韵铿锵地回道。
“哦?何以见得?”冯保十分好奇地追问,这话的确让他为之一愣。
“外界都在盛传,李院长是被人栽赃陷害了,此举最终目标是潞王爷而不是李院长,否则太后娘娘也不会出面誓要夺取主动权,中间的道理显而易见,保护李院长就是保护潞王爷,倘若李院长出了事,潞王爷一定会受到牵绊的,冯公公,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是……”冯保不住点头。
稍顿了顿,梁梦龙忽然问道:“可皇帝难道真的要对潞王爷下手吗?”
冯保当即一个怔愣,但随即笑了笑问:“梁天官何以这般认为?”
“嘿嘿,冯公公又在搪塞。”梁梦龙带着两分讥诮的口吻,喃喃地道,“李院长是潞王爷的岳丈,如果不是皇帝,还有谁敢对其下手?对李院长下手,不就等于是对潞王爷下手吗?而李太后出面阻止,不就等于是阻止他们兄弟俩间的矛盾进一步恶化吗?”
冯保竖起大拇指,赞道:“天官不愧为天官,看得就是比常人透彻。”
梁梦龙不以为意道:“在李院长尚未进京之前就已经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