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楚之凌紧皱着眉头,忽然间他手一动,流着鲜血的刀刃霎时寒光闪闪,夜色之下刀剑光影暴起,凄厉惨叫声中夹杂着的骨肉碎裂之声登时传来,他死死夹击马腹,一边杀着围击过来的人,一边蓄劲力道冲出重围,大片的鲜血从人体的断裂处洒落,泼在楚之凌玄色的靴子上。
猛烈的厮杀中,前方的包围圈已经有了缺口,楚之凌扬起头,一声大叫:
“驾!”
这句传唤落音,黑色的马仿似浑身充满着力量似的,眼里映透着火把一样的红色血光,诡异凶狠得好似上古的凶兽。
长风如血色的赤焰一般席卷过大地的各个角落,猖獗而猛烈地叫嚣着。滚滚的马蹄踩踏过几具不知死活的躯体,眼看就要冲出重围之际,下野守的武士浪人们又执刀向他劈来,刀式比以前更猛更迅速。
楚之凌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身下的烈马疯了一般不顾一切昂首直奔,将脚下的躯体踩踏成了烂泥。
呼号的风声中,清脆的马蹄声响个不停,苍茫的草地上,一匹纯黑的战马踏尘而去。人们追赶着,狂叫着,不顾一切地持刀前去,却只能看见男人翻飞的玄色衣服,在忽而明亮的血色月光下,像是一只桀骜的雄鹰,越飞越远,直至不见。
将辛越抱回田泽家已快天明,天地间隐隐可见薄薄的亮,和朦朦的灰蓝。
田泽翌煌见此景连忙唤来船医郝伯,楚之凌一大帮弟兄都围上来,纷纷问出了何事,楚之凌却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将辛越往房里带去。
船医郝伯往辛越的嘴里塞进一粒止痛补身的药丸,而后对着楚之凌道:“你先帮她止一下血,我去让人给她煎药。”说罢便快速地走了出去。
辛越全身淌着鲜血,小脸上眉头紧紧地皱起,楚之凌见此也眉头紧皱。她浑身冰冰凉凉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浅青色的破烂衣服上血迹斑斑,大腿附近有血汩汩地流,到现在还没有停止。
楚之凌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将目光定格在辛越放在小腹的手上。
“咳咳……”辛越睁开了一下眸子,意识好像有所恢复,她感受到了身下传来的阵阵热流,也是目光一颤,她忽然就失去了在外人面前的平静和淡定,身心痛苦时条件反射般地对着心爱的男人展示着脆弱的一面。
“楚之凌,孩子……我们的孩子……”她声音嘶哑,眼眶有些红,嘴唇咬了良久之后才松开,气若游丝地低声说道,“……没有了。”
楚之凌将手放在她脸颊上,眼神沉痛,又闪着令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夫人,我……”
五天之后。
辛越战斗力超强,除了肩膀受伤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很大的伤痕,郝伯是楚之凌从异域海上带回来的船医,医术奇妙而精湛,用药讲究而有成效,在止痛化瘀的同时,也避免辛越的身上留下疤痕。
“郝伯……”
“嗯。”郝伯年约五十出头,脸有些西方的轮廓,他话不多,言简意赅,却喜欢笑,看起来非常地和蔼可亲。
郝伯望着坐在床上的少女,认真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据说你神通广大。”
郝伯一笑,等着辛越的后话。
辛越眉眼清澈地望着他:“那么,我的孩子你能救回来吗?”
正在这时,一袭深蓝长袍的楚之凌走进房来,听见这话,脚步一滞。
辛越见郝伯有些怔,显然被她这个问题弄得几近无语,便勾了勾唇,“再神通广大的人也是人,挽救不了已经逝去的事物,更何况那逝去的,还是个生命。”她脸有些苍白,却是一贯懒散闲适的笑,“我早知道呢,很清醒地知道。”
既然早就知道,何必要问呢?
是因为就算知道,也还想抓住一些虚妄,因为那件事物对自己来说,是等同于生命重要的。母亲对于孩子的爱,贯穿血脉,发乎本心,如同呼吸,自然而然。
见楚之凌来,郝伯交代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田泽家的侍女捧着粥进来,楚之凌接过来,让她出去。房内只剩欲言又止的两个人。
淡淡的秋日阳光下,辛越的脸白的几近透明,睫毛微微颤动,她的眼睛越发地黑,像深海的黑色珍珠一样,越发地澄澈和沉静。本来就没什么肉的小脸因为连日来的卧病在床显得更加清瘦小巧,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却显得大了一些。
“吃东西吧。”
“我不是很饿。”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
见她没有吃的打算,楚之凌将粥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问道:“是不是睡床更舒服一点?”
这床是这几天楚之凌叫人打造出来的,他嫌弃榻榻米太矮,怕湿气侵袭到辛越的身上,于是便给她弄了张中国式的大床,床上面的花纹是酷爱木艺的他弄出来的,上面是活灵活现的樱花树和花瓣,还有几只飞舞的鸟儿,花纹精致繁复,十分好看。
辛越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很舒服。”
说完这话之后,她眼神有些空洞,视线定在窗旁边,几只粉色的海棠花插在窗边的花瓶内,轻浮着的花瓣伸展在洁白的瓷瓶边缘,风来,两片海棠花瓣离枝轻舞,悠悠然掠过一阵略冰的银素。
辛越觉得有些冷,收下目光转头对着楚之凌道:“我冷,抱一下我。”
见辛越这般,楚之凌微微一怔,随后坐上床榻,将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轻轻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