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凌向田泽翌煌辞行,田泽翌煌自是已知道昨日之事,晓得已经触怒了楚之凌,出言挽留。
楚之凌神色有些疏离,眼睛游离在鹰梁一尾尺许长的木雕鲤鱼上,并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阿凌啊,实在是田伯伯的错,你就留下来吧。”老人的背有些佝偻,“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吧,你在这里住了没半个月就要走,田伯伯心里难受。”
楚之凌眉微微一皱:“田伯,我本来是打算在你这里打扰半年的,可是事与愿违,我不得不离开了,你多保重。”
楚之凌跨步要离开,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阿尼克一,我……”
画着花草图案的纸门一开,身着米色和服的田泽美子从里面走来,她似乎是已经哭过很久,眼睛又红又肿。
她直接就跪到楚之凌面前,啜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们原谅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楚之凌面色如常,冷酷得像个雕塑,没有半点留下来的打算,见此,田泽翌煌操起炕旁的藤条,就朝田泽美子身上抽了过去。
“父亲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肮脏下流的事情?”田泽翌煌一脸怒色,将藤条一鞭一鞭抽在田泽美子身上,她娇嫩的肌肤上顿时裂开了好几个口子。
田泽美子哭着,死死地咬着牙,不停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田泽翌煌仍是鞭打着她,一边恶狠狠地说:“我真是家门不幸,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啪啪啪,雨点般的鞭笞落在田泽美子身上,似乎楚之凌不开口,责打就不会停止。
辛越看着楚之凌眉头微微地皱起,思索了下开了口:“别打了,我们留下就是。”
田泽翌煌的手滞了滞,辛越侧头微微抬起下巴转向楚之凌:“好吗?”
楚之凌侧头望向辛越,揽了揽她清瘦的肩膀。
——
房间之内,胡枝子花深深浅浅地开着,紫白的色泽映着榻榻米上的芙蓉花纹,看上去紫玉一般触手生温。
楚之凌和辛越已离开了客厅,回到房间里。
楚之凌低头看着辛越:“为什么愿意留下来?”
辛越翘起唇角一笑:“因为我善良啊,容易心软啊,你看不出来吗?”
楚之凌还要说什么,却见辛越指着自己身上的水绿烟罗纱问他:“这衣服我瞧着还算不错,在哪里弄来的?”
楚之凌便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她成功地岔开了话题。
其实她并不是良善,她也不愚蠢,她何尝看不出田泽美子和她父亲是在他们上演苦肉计,如果真要责罚,为什么不是更早,而恰恰非要在他们面前?
她也不是要在楚之凌面前保持美好大度的形象,她只是觉得,他不忍心了。
他虽然仍绷着脸,可她却能知道,他一定不想看到这个画面。怎么说田泽美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田泽翌煌又待他胜似自己的亲生儿子。
田泽翌煌可以算是拿自己女儿的命在威胁他们,她知道得很清楚,可仍旧甘受威胁。
——
几天之后的田泽宅中,下了一场不小的雨,亭台、楼阁、石阶弥留着冰凉光滑的水渍,而神龛前的池塘里,浮花碎叶,已是最后一池残荷了。
“美子听听我新作的曲子。”
说话的是一个樱唇粉面的纤细少女,身着梨花纹并淡黄色底的家常礼服,里面是浓淡不一的璃络纹里衣,说话的时候声音婉转,恰如莺啼。
她手里拿着一把平安京时代风貌的桧扇,扇子用常以美化笺纸的泥金装饰,扇骨上是打着花结垂下丝绦的淡绿色丝线,带点古朴气息的象牙白色扇面上描画着绚丽的樱花。
她放下精致的描金纸扇,拿起琵琶弹奏新作的曲子,乐声在雨后的黄昏中旋绕,像一团裹着花香的轻濛雾霭,袅袅地悠扬起来。
弹奏完毕,她带着优雅得体的笑,问道:“如何?”
田泽美子点点头:“明衣可是风雅能手,所作之乐,自是悦耳。”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却望向云母贴合的窗牖,以及窗外篱笆上稀稀落落爬着的浅紫色藤花,看起来有几分心不在焉。
“父亲大人寿诞那日,我准备以此曲献他。”星野明衣微微一笑,随即将手伸向楠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青玉瓷盘,上面盛着玫瑰露浸泡许久的蜜饯,榧子、松仁等各色干果也在其内,瓷盘一拳远的地方有一用名贵龙鳞竹编织成的小篮子,里面放着的是红豆莲子和蜜枣之类的点心。星野明衣端起竹篮旁的一杯药草茶,矜持地微微一抿,唇齿间传来金银花、金盏花、雪莲、玫瑰花杂糅的清香,到了胃中,满满是无法抑制的芬芳与清凉。
她将茶水喝出细微响声,以示礼貌,末了继续说道:“美子也学会这首曲子,用尺八同我合奏,则何如?”
田泽美子点头应下来,却更加魂不守舍了。
“美子可还是为那件事忧心?”星野明衣笑语道破。
见田泽美子面露苦色,星野明衣颔首淡笑,细而长的眉眼间氤氲开一抹艳色:“到底如何抓获一个男人的心呢?”她似是问着田泽美子,又仿佛自喃自语。
残留的雨水顺着低矮的屋檐滴答落下,掉进池塘里,惊起黄昏中几只飞鸟。
星野明衣理了理条栀白纹下裳,又端起茶抿了一口,唇上殷红的胭脂在洁白的瓷杯内外各留下了一小环,暮色中几分妖异:“挑拨两个人的关系,武力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