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小手扳住酒壶,先自己灌进去一大口。酒壶里是纯纯的烈酒,一个孩子,从未喝过酒,就呛进去一大口。
玄机呛咳起来,温庭筠一边帮她捶背,一边心疼地数落她。“师父平日太纵容你,酒是你浑喝的吗?”
玄机咳得发辫都松散,眼里泪花闪烁。“师父,要做酒中仙,弟子,就做酒中仙女。”
玄机自然知道师父一醉解千愁的无奈。师父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可是那都是表象啊。
师父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却只能屈居勾栏之地,吟风弄月。
玄机不咳了,将头埋在温庭筠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师父,玄机好难过。”
温庭筠把酒葫芦揣进怀里,到底是孩子,自己从未斥责过她,说她一句,心里难过。
不禁笑道:“玄机,师父错了,不该说你。”
“玄机为师父难过。”玄机小小声音说。
他混得多惨淡,连孩子都看不过去,在同情他。温庭筠苦笑。
“因为世人不了解师父,因为世人看不到师父的好。师父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是一颗至真至善的心。可是世人看不到师父的好。”玄机呜呜咽咽地哭诉。
温庭筠听得呆若木鸡。给了他这般评价,为他打抱不平的人,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所以,玄机要努力和师父学本事,长大了,玄机要守护师父。”玄机把小手包裹在师父掌心。
玄机一席话,听得温庭筠是五味杂陈,童言无忌正因为出自孩子之口,不加矫饰,才更触动他。
这边童言无忌抚慰他拔凉拔凉的心。那边红袖添香锦上添花。
状元及第者到红袖招招之地讨个彩头,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拜了三十六拜,但还差一哆嗦。
不到尘埃落定,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一行人在竹林馆略坐了坐,惜惜张罗设宴款待各位天之骄子,王文星等人婉言谢绝。
覆试天子做堂,过不了这一关,其他前期努力化为乌有。众人留下几幅墨宝。一路敲锣打鼓来到丹凤门外。
皇城巍峨,仰望几丈高的城门,想象自己跨过城门,有一展平生抱负的机会,天之骄子们喜极而泣。
一行人到了紫宸殿外,知贡举王起入殿。武宗肃然坐于大殿之上,天子威仪压得王起抬不起头,觉得脖颈千金重量。
“陛下,考生已经在殿外等候。请陛下定夺。”
“宣学子进殿。”武宗点头,内侍监高声传旨意。
众人在殿外等候,既雀跃又忐忑。皇宫雄伟庄严,富丽堂皇。
一想到以后有可能穿上朝服,一展平生所学,人生从此开挂,心里按捺不住兴奋。
头一次面圣,皇上金口玉言,不知自己表现能否博得皇上开心,心里又着实紧张。
就在众人心里犹如悬挂吊桶七上八下,知贡举王起亲自出来,亲自带状元进紫宸殿。
学子们鱼贯而入,脚下的地面都透着庄严气息。这里是大唐权力中心,治理国家,平定天下,惠及苍生的政令都是从这里发出。
对于知贡举王起而言压力很大,武宗在朝会上经常提及吏治整顿。整顿吏治追根溯源,入仕途径太烂。
武宗强调选拔官吏要严格控制,从官吏来源入手,加强官僚队伍建设。
进士科是朝廷选拔官员重要途径。从今年起,严格覆试制度,提高铨选制度,选拔真才实学。
王起不知他选拔这批人,覆试之后能留存几个?若是全军覆没,让他情何以堪!
他希望二十五人中,能有给他长脸的,能用自己真才实学,精彩答辩,证明他王起是有一双识人慧眼。
状元王文星世居邠州,出身官宦之家,到他这一代家族没落,他是半耕半读走到今天。
他是典型考白头的人,记不清考多少次。街坊邻居赠他雅号“考痴”。更有甚者说他是走火入魔。v首发
王文星从fēng_liú少年考到两鬓斑白中年大叔。
他和妻子也曾上演过才子佳人戏码。妻子不顾父母亲族反对,执意嫁给破屋半间,薄田两亩的穷书生。
妻子也曾无怨无悔,你读书来,我耕田。你读书来,我织布。
王文星不事稼穑,不事经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三个孩子相继出生,五口之家的担子压得妻子喘不过气来。曾经温柔贤惠的妻子,慢慢向河东狮吼转型。
王文星自觉对妻子亏欠太多,默默背起柴火筐进山砍柴。别人来回两个时辰,他来回有时三四个时辰。
天公作美,山林寂静,空气清新。他从怀里掏出书本,坐下来翻看,拿起书本就放不下。
他在这里兀自忘我。家里则是人仰马翻,大人叫,小孩闹。等他卖柴回来,买米下锅。从日出等到红日西斜。
在窘迫现实面前,梦想不堪一击。一切遥不可及的东西,都要让路给一日三餐。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妻子越来越沉默。她连争吵责骂的耐心都失去。她对眼前不是稼穑,不事经营,只会读书,一身酸腐之气的男人绝望了。
那一段靠着对未来的期许,怀抱画饼充饥的梦想,情浓意浓花前月下的岁月,就是一场梦。一场脱离现实,不切实际的梦境。
梦醒了,回归现实。
一天他砍柴去,回来得挺晚。惴惴不安地推开院门,大女儿在洗衣服。二女儿哄幼弟在玩耍。
妻子从屋里出来,难得不是黑得像锅底一般的脸。“回来了。”王文星感到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