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清气明。
郭荣身着明黄色的御阅服,蹭亮的明光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并不算威严的大饼脸,也在龙纹兜瞿映衬下显得气概非凡。
奋力拉开长弓,郭荣注视着前方三十步外的圆形箭靶,额角冒出一串热汗。
这身明光铠实在是太厚重了,郭荣本来是想穿美观又轻便的绢布甲。
明光铠和绢布甲都是唐朝流行的礼仪性铠甲,相比厚重又不透气的明光铠,轻薄美观的绢布甲更加贴身和舒适,但却失了几分威仪。
在精通礼仪的首相范质劝下,登基刚满一年的郭荣为了树立自己威严的形象,还是穿上了更显气概的亮黄色明光铠。
因此在这三日里,郭荣每都需要穿着这身沉重的铠甲出席校射比试,并且每的第一箭都得由他来射出。
干脆就射偏好了,郭荣心底蓦然冒出偷懒的念头,拉弓的手就不由松了三分。
头两日,每的第一箭郭荣都能射中箭靶,第一还射中了靶心。
郭荣虽然离开了军队四年,但手头的射箭功夫却还没有尽数丢弃。
即便是登上了皇位,只要一有空闲,郭荣也会在宫中的后苑内拉上几弓。
但如果此时郭荣射中箭靶,等待他的又将是繁琐枯燥的群臣庆贺。
按照此时传统,皇帝若是首射中靶,在场所有臣子,上至三位宰相,下至数百殿直,都需依次为郭荣祝贺。
而这祝贺,从开始到结束,通常会花去半个时辰。
群臣祝贺时,郭荣还需要穿着这身笨重的明光铠,像根木头一般立在校场中央。
郭荣已经体验过两次,不想再体验一次。
实话,这种感觉,有那么点蠢。
“那就射偏。”身旁并无他人,郭荣低声自言自语着,旋即便松开了拉弓的右手。
箭矢毫无意外地脱靶了,甚至离箭靶足有半丈远。
“陛下的射术很差么?”李延庆好奇地问身旁的大哥,两人坐在校场左侧的看台上,场中情形一目了然。
前两日的校射比试李延庆并未观看,需要他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收购地皮、练习射箭、乌衣台各部门的建设,还要分不少心思在学业上......
而且再有八,国子监也将开学,李延庆将会更加忙碌。
李延庆有时都觉得自己需要思考一下,该怎样合理地安排时间,才不至于疲于奔命。
在时间这一点上,老对每一个人都是绝对公平的,李延庆即便身家再富有,一也只有十二个时辰。
郭荣绷紧的手松开的那一瞬间,精通射术的李延顺看得很明白,偏过头低声向弟弟解释:“陛下是故意不中靶的。”
李延庆扭头望着大哥:“哦,为何?”
“兴许是陛下腻了。”李延顺回想起前两日的场景,不由咧嘴笑了笑。
李延庆望着朝北边高台走去的郭荣,他步履很是沉重,虽身披金甲,但肩膀却肉眼可见的有些垮塌。
“应该是累了。”李延庆轻声道。
“嗯,陛下经常工作到深夜,三前更是四更才入眠。”李延顺经常在宫中值夜班,所以对郭荣的生活作息很是了解。
“好了,不这个了。”李延顺结束了这个不太舒服的话题,拍了拍李延庆的肩膀:“如何?今日你有信心么?去年我可是拿了头名的,赏赐的那条金腰带现在就在我屋里头挂着呢!”
对于校射的优胜者,皇帝不会吝惜赏赐,通常是金质或者玉质腰带,以及西域骏马之类的。
李延庆微笑道:“头名不敢,但中个十五六箭却是毫无问题。”
其实李延庆这还是往少了,他在家中练习时,一般二十箭能中十八发的样子。
根据规则,步射比试是一人二十支箭矢,根据中靶次数以及弓箭规格来排名,中靶次数越多,弓箭斗数越高,那排名就越高。
“这么多吗?”李延顺收回搭在弟弟肩上的右手,语气中带着惊讶:“我记得你用的弓是七斗弓吧?这弓可不轻啊!”
“原来是七斗。”李延庆回道:“不过在阿爹的建议下,已经换成八斗了......”
就在兄弟两人交谈的时间里,郭荣已经卸下了身上笨重的明光铠,换上一身白色淡雅的常服,头戴两翅幞头,在几名内侍的簇绒下,登上了北边的看台,并宣告今日校射正式开始。
首位登场者身着弓手专用的半身札甲,手握长弓,腰跨箭袋,红色的头带随风飘扬,可谓是英姿勃发。
李延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你大舅哥么?”
“还没定下的事呢。”李延庆当即辩驳,不过他的目光也一直紧锁在安守忠的身上。
这安守忠当真是一表人才,未来可期,李延庆心中不由生出感慨。
安守忠朝着北边高台拱手行了一礼,旋即张弓搭箭,一连将二十支箭矢全部射出。
“十四...十五。”李延顺惊呼:“你这大舅哥很了不得啊,竟然能二十中十五,你这次想拿头名恐怕有些难度了。”
“我其实并不想拿头名。”李延庆笑了笑:“只要成绩过得去,能得到官阶就校”
李延庆不想太出风头,低调发育最稳妥,为此他还特意让父亲动用零关系,将自己的出场顺序放在了末尾。
为的就是观察各参赛选手的成绩,以此来决定自己该中靶多少箭。
实力够强,就有选择的余地,李延庆深以为然。
安守忠在一片喝彩声中昂首走出校场,下一位的出场者又是李延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