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延庆照常去国子监上课。
律学博士尹季通见三位学生都到了,丢下一句“继续抄书”,便离开了学斋。
也不知他每天这么忙碌,都是在忙些什么。
直到日上中天,郭荣都未到国子监来。
中午休息时,李延庆与司徒毓照例去食堂解决午饭。
一进入食堂,李延庆就发现食堂中的氛围有些不同于昨日。
每一个学生的脸上都写着紧张。
“三郎,你看他们桌上的菜肴,有些奢华啊,这食堂的小吏今日怎么如此大方?”
司徒毓率先注意到桌上的菜肴有些不同寻常。
李延庆闻言看向自己前方不远的木桌,只见每位学生的托盘中,比起昨日朴素的萝卜白菜,多了一碟色泽诱人的羊肉片,还有一碗清透的豆腐葱花汤。
“这是见陛下要来,临时做的面子工程罢了,我估计明日就会重归莱菔加白菘。”李延庆撇了撇嘴。
“说的也是。”司徒毓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不少,他还以为从今日开始天天都能吃到肉呢。
李延庆出言劝慰:“不过今日好歹能吃上一顿好的,不是么?”
对于昨晚在家中享用了一大碟羊肉的李延庆来说,这点羊肉可有可无。
可对于寄住在国子监内,又身无余钱的司徒毓而言,这盘羊肉却是难得的珍馐。
即便是在自己家中,司徒毓也不能天天吃肉。
毕竟他的老爹司徒诩年龄大了,被授予了个清闲官,一个月就几十贯的月俸,家中还有四个儿子,在京中只能收紧钱袋过日子。
“唉,三郎说得没错,好歹能吃上一顿好的。”
见司徒毓唉声叹气的样子,虽然司徒毓没详细介绍他的家庭情况,但李延庆略微能猜到一点,便提议道:
“我们今日出去用中餐吧,我做东,曹门口的吃食我可是垂涎已久了。”
出了国子监往南走个几百米,就是曹门口,开封城中的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临街的不是驰名开封的青楼妓馆,就是飘香百米的酒楼食铺。
据吃遍开封城的老餮李延顺评价,曹门口的吃食甚至比南边朱雀门外的州桥夜市的吃食还要美味。
司徒毓闻言心动,正要答应,食堂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圣上快到国子监门口了,所有人立刻去门口恭迎圣上!”
食堂内用餐的人群顷刻间炸开了锅,人人都争先恐后地扑向食堂的门口,生怕落在了后边。
啧,怎么挑这时候来了,陛下他不用吃中餐的吗?
司徒毓心中不爽归不爽,却还是乖乖地跟在李延庆的后头,随着人流往国子监大门小跑而去。
两人到了国子监门口后,各学科的博士已经在门口维持秩序。
李延庆与司徒毓找到了老师尹季通,站在尹季通的身后,静候郭荣的大驾。
“三郎,你看看后边,有很多穿着学生装束,却不似学生的人。”
司徒毓不安分地看了看四周等待的人群,发现了不少十分陌生的面孔,这两日在食堂里用餐时他从未见过这些人。
李延庆闻言也扭过头看了看,小声说道:“应该是拿来凑人数的吧,我听说国子监今年学生有二百多人,但很多人都不来国子监上课。”
“安静点。”尹季通转过身,白净的脸上似蒙了一层阴翳。
李延庆与司徒毓当即闭上了嘴,站在两人身后的赵匡义捂着嘴轻笑一声,看到两人吃瘪他就高兴。
尹季通厉声训斥道:“你又笑什么?”
赵匡义连忙将头埋下,尹季通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没让迎驾的人群久等,大约一刻钟后,身披全副铠甲的殿前司侍卫们出现在了国子监的门口。
等候的学生们顿时沸腾起来,几名站在前排的博士连忙转过身,安抚激动的学生们。
“肃静!”
“都安静点,你们想在陛下面前出丑吗?”
博士们废了好大的劲,才让学生们安静下来。
相比之下,站在学生队列后头的,那批学生装束的人则安静得多,他们大多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小会,踮着脚尖的司徒毓激动地扯了扯李延庆的衣袖:“来了来了。”
“我看到了。”李延庆比司徒毓高了不少,也比在场的大部分学生都高,早就看到了从正门进来的仪仗。
国子监的大门口,百余名护卫近侍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部朱红色的步辇,辇上坐着一名中年短须男子。
那男子众身着淡黄色的袍衫,头戴长翅乌纱帽,模样虽不出众,但顾盼之间尽是威严。
正是当今天子郭荣。
郭荣今日来视察国子监,有三个目的。
其一就是要仔细查查这国子监的账,为此郭荣还特意令张守恩带来了十名精于算账的宫中内侍。
每年朝廷拨给国子监四千多贯的巨额拨款,其中大半是用于刻印九经和发放国子监官员的薪俸,但国子监的食堂每年耗费也在一千贯以上。
据国子监呈上的账簿记载,国子监的食堂每日都要给两百多名师生提供丰盛的饭食,菜里有盐,天天有肉,一年一千贯是必不可少的。
其二是看看在国子监内就读的监生到底有多少,有没有宣称的二百人,国子监是否有虚报学生人数。
因为每年朝廷给国子监的拨款,是按照国子监中在读监生的人数来决定的。
当然了,三司每年都会派官员到国子监中查账,这两年也没查出什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