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内,这是根据五名调查员的口述以及手书,整理出来的兵籍调查报告。”
张谦和手捧着一叠约半公分厚的浅黄色竹纸,双手呈递给李延庆。
之前李延庆还在宋城时,就挑选出了几名资格老、略懂书写的护卫,赶赴各地调查乌衣卫们的籍贯、家庭信息,以及过往经历,这几名护卫被李延庆统称为调查员。
李延庆从桌案上抬起头,右手接过调查报告:“我记得我们派了八名调查员出去,现在只回来了五名么?”
张谦和回道:“另外三名要调查的地区有些偏远,故而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嗯。”李延庆点了点头,翻阅起这叠调查报告来。
这一叠调查报告皆出自张谦和之手,五名护卫虽然在李府里当差时稍稍学了点文字,但也就会最简单的百来个字,只有通过张谦和的加工润色,才能得到这一份简洁明了的调查报告。
“哦,不错,还算详尽。”李延庆边看边称赞道。
随手翻开一页,就是关于方志和的兵籍调查。
根据调查记载,方志和是宋州柘城县人,今年二十九岁,家中尚有一老母,另有两兄一妹,皆已成亲,都定居在柘城县八桥乡内。
方家较为富裕,家中有良田二百余亩,是八桥乡内仅有的九家二等户之一。
此时乡里间的户籍,被朝廷按照家庭财产的多寡分为五等,其中一二等户又名“上户”,有充任胥吏的义务。
经过调查员在八桥镇内的多方打听,探知这方志和年少时争强好斗,年满十八,就被柘城县征调为“手力”。
顾名思义,“手力”就是在县衙里从事体力活的最低等胥吏,一县之内通常会有二十到三十名的手力。
手力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押运当地的赋税赶赴开封,若是押运的路上出了意外,赋税有所损失,则手力要自费填补空缺,故而要征召家有余财之人充任手力。
方志和二十岁那年,在押运宋州赋税赶赴开封时,碰巧遇上了禁军招兵,之后他就加入了禁军,因为家世清白被选入武德司。
再往后的事迹就有些模糊了,只提到方志和在武德司当差的时候,他的妻子亡故,没有后代,他似乎并未续取。
然后在销声匿迹大约五年后,方志和于四年前偷偷返回家乡,之后在乡人的帮助下,隐姓埋名地苟活着,直到刘从义将他招揽到李延庆的麾下。
如此看来,自己将方志和提拔为开封办事处的主官,并无任何问题。
李延庆看完有关方志和的报告后,轻轻点了点头:“此事你做的不错。”
张谦和浅浅一笑:“这是在下应尽的职责。”
“你今日陪我去一趟城外,我去乌衣台有点事要办。”李延庆将这叠报告整齐地码放在案上,打算之后再细看。
“是。”张谦和微微低头。
李延庆与张谦和骑着马并辔而行,身后跟着李石、黄恤等八名便衣护卫,一行人轻衣快马,从开封正东的曹门出了城。
“张二郎,你想不想当一次教书先生啊。”双手虚握缰绳,眯着眼享受着冬日上午的暖阳,李延庆突然问道。
张谦和扭过头,面露疑惑:“衙内,我今年才十五岁不到,学识浅薄,如何能当教书先生?”
李延庆伸出左手食指摇了摇:“不是要你教什么高深的经史,我想让你教乌衣卫们基本的识字书写,以及算术。”
在得到了调查报告后,李延庆决定根据调查结果,按照身世的清白程度,给乌衣卫们区分层级。
没有过犯罪记录、为人忠厚的,李延庆要将他们培养成中低层的管理人员,担任各地办事处的负责人。
那么这一批乌衣卫,就必须掌握最基本的识字书写和算术,若是简单命令书都看不懂,基础的算账都不会,如何能做好办事处的负责人呢?
张谦和闻言,大惊失色:“这不妥吧,我可还从未当过教书先生呢!”
作为从小接受正统儒家教育的儒者,张谦和的内心中,是有些看不太起乌衣台的文盲们的。
对于这此时大部分文人都有的通病,李延庆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没得选,此时他能用的人太有限了。
“此事你就不要拒绝了,这些日子你都在我身边打杂,白白浪费了你的一身才学。”李延庆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依我看,你就先在乌衣台中当一阵子教书先生。”
为示鼓励,李延庆还用力拍了拍张谦和文弱的肩膀:
“你放心,我给你安排的学生,大都是些忠厚老实之人,教起来很轻松的,你只用让他们掌控五、六百个字,会九九算术就成。”
我也不是谦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一个十四岁的辍学少年,怎么就成了教书先生呢?张谦和很想这么说来着,可李延庆的命令是不容他拒绝的。
张谦和白净俊俏的小脸蛋垮塌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拱手答道:“既是衙内吩咐,在下义不容辞。”
李延庆爽朗地笑道:“这就对了嘛!”
“快点,马上就到乌衣台的总部了。”说罢李延庆一夹马腹,胯下白马霎时四蹄如飞,将张谦和以及一干护卫甩在了马后。
快到乌衣台时,李延庆勒住缰绳,观赏了一阵子在田间觅食的灰白麻雀,与护卫们汇合,共同进入了乌衣台的总部。
“三郎。”张正得到消息,带着四十余名乌衣卫迎了出来。
张正对着身后草地上,列成两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