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没看见何进那张已然铁青的脸,又思忖了片刻,说:“朝廷许久未曾册封一方刺史、一员大将,此次前去西凉宣诏册封,不可谓不重要。让父,依你所见,当指派谁人为天使为好?”
张让媚笑道:“哎呦,陛下,奴不过一中官,天使人选如此重要,奴怎敢轻易置喙?”
张让顿了顿又说:“不过陛下既然问询奴,奴定当知无不言。中常侍蹇硕,当合此行。”
蹇硕一听此言,脸色稍变。西凉那是什么地方?战乱四起,险象环生。张让却要他为天使前去西凉宣诏,蹇硕一下就明白过来:十常侍中素来以张让、赵忠二人马首是瞻,只有他对二人迷惑君上、擅权自专颇有不满。张让这是要排挤他啊。
刘宏听了张让的话,偏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得离他最远的蹇硕一眼,只见蹇硕此人身材伟岸,面容坚毅,带着武冠、还真有些武将之风,看起来却不像是个中官,和其余绵弱媚态的中常侍站在一起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当即刘宏对他的好感骤升。
刘宏温笑道:“蹇卿?”
蹇硕纵然知道张让排挤之意,也不敢拂逆了这位炙手可热的权阉。天子又垂询,蹇硕赶紧道:“奴在。”
“朕此次诏封马氏父子,就由你为天使,为朕前往凉州宣诏册封,何如?”
“陛下委托,奴定当竭心尽力地办好,当不负陛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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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完赏赐册封马氏父子事宜后,天子就退朝了。何进带着一群拥趸走回他的大将军府去。一路上,何进的脸色仍然是铁青的,面沉如水。其他的随从者,袁绍、袁术、曹操、吴匡、陈琳、郑泰等人亦步亦趋,也不敢在这时触何进的霉头。
直到走进了大将军府、进入了正堂,何进这才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走上首座时身旁有一个鹤形青铜香炉,忍不住怒吼一声,抬起脚来、将足有半人高的青铜香炉一脚踹翻。“砰”地一声,香炉猛地倒地,内中还冒着烟的香料掉了一地。
袁绍、袁术等人都吓了一跳,知道何进正在气头上,谁也没敢说话。何进毫不在意,径直走上他的首座。但还没等坐下,何进就又忍不住转过身来指着袁绍喊道:“本初,方才汝阻吾,是何缘故?!”
袁绍未敢回应,何进怒道:“那些阉宦摆明了就是扶持扶风马氏来对付吾!你袁本初向来足智多谋,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袁绍拱手微拜,说:“明公息怒。十常侍颠倒黑白,意图拉拢西凉军阀,吾岂会不知?”
“既然知道,何必阻拦?!”何进怒道。
袁绍抬眼看了看何进,平静地说:“明公,扶风马氏确实剿贼有功,不论募兵招降是否正当,军功终究是摆在那里的。”
何进怒得偏过头去,气呼呼地不说话。袁绍又道:“再者,十常侍有陛下明里暗里的支持,挟皇权之威,吾等又如何拦得住?”
听到这句话,何进方才平复了些怒气,反而有些低落,说道:“唉!陛下重用阉宦,吾岂不知?”
众人都不敢再言,何进却从席位上站起身来,一边徘徊一边自顾自地说:“吾等这位陛下,历来昏聩。西园卖官、修裸游馆、赏叶望舒、十而税一,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听任十常侍所言,闹得天下鼎沸,民怨四起!”
幕僚们也都深有同感,不忍点了点头。何进又突然发起怒来,说:“可惹来了黄巾之乱、惹来了北宫伯玉、惹来了张牛角,那些个阉竖如何担当得起?还不是吾给他们处理这些麻烦事,扫平天下,扶保汉室?!”
“明公说的是。”众人都道。
何进冷哼一声,说:“可就算吾如此而为,为陛下竭心尽力、为汉室鞍前马后,可仍然叫那些阉竖踩在吾之头上,这难道是明君所为吗?”
陈琳道:“将军息怒。陛下也并非如此寡恩薄义,毕竟将军您现今可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录尚书事,秉持国政,总领朝纲;天下部曲,悉听将军您的调遣。且不论在外之皇甫嵩、朱儁、张温,朝中您尚有本初、孟德、公路、吴匡将军等人,南军、北军、五校尉、虎贲、羽林等军,将军您就亲掌一半;就连车骑将军也是您之兄弟。权高如此,又何必气馁呢?”
何进看了一眼陈琳,心道此人还真是书生之见。
何进冷哼一声,说:“亲掌一半?那还有另外一半呢?吾既然为大将军,何不让吾全掌?还不是忌惮吾外戚之姿?至于何苗,那个叛徒不说也罢!”
众人都知道何苗只听皇后的调遣,皇后是想拿何苗来制衡何进的,以防止何进不听话而已。
曹操闻言而出,朗声道:“明公所言极是!”
何进抬眼看了一眼曹操,此人身材不高而面色略黑,而且又是故中常侍曹腾之孙,他向来是不怎么亲近的。如果不是此人曾经以五色棒棒杀中常侍赵忠的叔父,他也不会引为心腹。
曹操道:“明公之妹乃长秋,长秋育有皇子辩;明公秉军政权柄,朝廷百官,中外臣子,谁敢不从?纵然明公忠心耿耿,陛下又岂会不生忌惮之心?”
何进目视曹操良久,叹了口气,说:“还是孟德聪慧,说到了点子上。”
曹操又道:“不过即使如此,明公也决不能退半步。十常侍已然与明公势同水火,陛下也对明公十分警惕。明公只能再进一步,以求成陈蕃、窦武未竟之业,诛杀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