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凄惨的手下口中取出那封被血浸染的回书,结桑东则布看着四周愤怒的军中将领,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看过那回书后道,“你们看到了么,这便是所谓的唐人,嘴上说什么仁德以服远人,可说穿了也是和我们吐蕃人同样残忍,甚至犹有过之。”
“中论,唐狗这般欺我大蕃,不如杀了乐师,剥了他们的皮……”
“是啊,中论,唐狗残暴,咱们何需和他们讲什么规矩……”
看着原本因为连日跋涉而疲惫不堪的将领们都是群情激奋起来,结桑东则布笑着摆手道,“咱们大蕃虽然没有唐人那么多的道理,可是言而有信还是能做到的,那姓沈既然答应和本中论见面,本中论自然不能食言,那几个乐师放了就是,到时候再屠光唐狗便是。”
“中论说得好,到时候我定要用唐狗勇士的人皮做张皮床,头骨拿来做溺器!”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帐中一个个依然野蛮残忍的将领们大笑,结桑东则布也笑了起来,这回大蕃动员了五茹六十一东岱的全部兵力,抽干了所有青壮健妇,所有的库藏也都被取用,若仅仅只是击退唐军,那便是最亏本的买卖,只有逆推唐军,从大唐的城池里夺取财富人口牲畜货物,才能弥补大蕃的损失。
如今他们远道而来,士卒们疲惫不堪,不必急着和唐军决战,先摸清楚唐军的虚实底细再说。
……
傍晚时分,几个脱去吐蕃人服饰,只穿了件里衣的乐师们被送到了唐军营地的范围,看到几个乐师还算完好,碎叶军的斥候们没有向吐蕃人的队伍发动进攻,双方很有默契地在彼此的视线中退后,直到远去。
“你们好生休养,到时候留在我幕中做个属吏,闲暇时可为军士们奏曲,也教教军士们如何拨弄乐器。”
沈光询问过那几个乐师在吐蕃国中的见闻,又询问了那位结桑东则布的性情后,宽慰他们道,然后让亲从官们送他们下去休息,随后看向帐中众将。
“蕃贼此番倾国之兵而来,其赞普亦是率军亲征,我们这儿多杀些蕃贼,大总管那儿便能多几分胜算,这仗你们觉得该如何打。”
“蕃贼兵多,想必自会猛攻我大营,咱们与其相持,便在这儿死死钉住他们。”
“我军兵少,岂能这般被动挨打,纵然营垒坚固,但久守必失。“
“照某看,不如派精兵越过积石山,断了蕃贼的粮道,他们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全仗后方输送……”
“不行,这般弄险,万一折了这支精骑。”
一时间帅帐内议论纷起,那些新投入沈光帐下的四镇将领和河西豪强们都是吵闹起来。
沈光则是任由他们发表意见,他那位老丈人告诉过他,指挥大军,身为主帅就得胸有成算,让麾下将领们参与军略,不过是让他们能有个说话的场合,反正彼辈吵吵闹闹也商量不个正经出来,等他们吵也吵过,他自拿主意就是。
关于这仗,沈光私底下早就和郭子仪、段秀实还有张巡他们仔细商量过,要说这其中手段倒也大底不出帐中将领们所献之策,只不过不会有所偏颇。
“主君当面,你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随着沈光使了个眼色,郭子仪猛然大喝道,顿时叫那些将领全都讪讪不敢言语,连忙坐了下去,这位副帅虽然沉默寡言,可是武艺兵法为人都是叫他们极为钦佩的,而且这位副帅轻易不发怒,可一旦发怒,便是军法临身,谁都没有情面可讲,比起那位张黑子也不遑多让。
“凡大战当前,需得将帅心齐,士卒用命,方可言胜,你们所言的战法谋略,本都护自有考量,只是接下来大战将起,本都护军命一下,便是尔等觉得本都护要你们去送死,尔等也需得奋力向前,不得后退,可明白了么!”
沈光语气森然地朝众将说道,他这话是说给四镇将领们听的,这些人转投他麾下效命,求的是荣华富贵,不比南八他们这些和他生死与共的老部下,有些话需得挑明了和他们讲,省得日后麻烦。
“愿为主君效死!”
身为新投效的将领里的头牌,安重璋亦是率先大声应名,随后其余众将也都是纷纷附和起来,自家主君的权势财力他们都已经亲眼见过,他们在军中多年也从未有过这般奢遮的甲胄武备和后勤辎重。
莫说蕃贼大军来了十多万,便是二十万,想到大营里囤积如山的物资,他们也是不虚的,再说那么多日下来,他们也都清楚这位主君为人,是绝不会让部下白白送死的人。
……
夜晚,碎叶军的大营里,从将领到军官,再到底下士卒,一级级的军令传递下去,却是叫整座军营都陷入了大战将临的亢奋中来。
沈光从来都不是喜欢按常理用兵的人,既然那位吐蕃副相要见他,那便去见一见,能生擒便生擒,不能生擒便直接将其斩杀,他是绝不会让这个老谋深算而且奸猾狡诈的吐蕃副相继续做统帅。
从那些乐师们口中,沈光已经明白,吐蕃的那位赞普赤德祖赞早已不复年轻时的英明,就和大多数上了岁数的英明君主那样,年纪大了便会安于享乐,沉迷于酒色,这位赤德祖赞也未能幸免,这些年他已经将国政尽数交给大臣们打理。
吐蕃的那位大相,没庐琼保氏的穷桑倭儿芒早就垂垂老矣,实际上主持吐蕃国政的就是这位结桑东则布,另外这个吐蕃副相也是自家老丈人口中最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