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快不行了。”一见面,秦川立马被这个消息惊住了,随后他被老朴和小顺带进了树林,来到郑昌躺着的地方。秦川一看,绝影岛烽燧台的那班兄弟,除了郑昌、老朴、小顺,还只有梁桂在了,另外他看到照料郑昌的正是他在多大浦救下的那个尹姓的女子,脸上倒是不黑了,但头上身上全都是灰尘草屑,蓬头垢面的完全是一副难民的样子。
“郑大哥,你受伤了?李大山和林和泰他俩呢?那天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秦川问道。
郑昌看着秦川和秦川身后的士兵,显然那些士兵是以秦川为首的,而秦川旁边的李根来虽是小旗装束,却也对秦川甚是恭敬,郑昌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即回答秦川。
秦川以为郑昌还在遭受伤痛的折磨,就转身对李根来说:“李队正,你带人去看看,统计下人数和食物,再问问他们想往哪里去,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是,秦大人。”李根来随即带士兵们分散开来。
郑昌听到李根来称呼秦川为“大人”,眼睛一亮,又见到小旗装束的李根来遵令而行,更是大为惊诧,他坐起身,对老朴等人说:“你们先外边去一阵,我有话要与秦兄弟单独说道。”
老朴和小顺看了看秦川和郑昌,就离开了,郑昌又对那女子说:“尹家大姐,你也出去吧,我自己能看护好自己。”
那尹姓的女子对郑昌和秦川道个福,跟着也离去了。
郑昌却并没问秦川这几日所经历之事,而是自顾自的叙述起来:“那日你我分开后,我带着十余人和逃亡的军士百姓一起奔东莱而去,快到东莱时遇到了釜山逃难来的一些妇孺,得知釜山失陷,郑大人殉国,倭寇在釜山大肆屠杀,仅余两三千妇孺不杀,放归东莱。我本欲殉主,却为众人所阻。
“后至东莱,因天色已晚,城门不开,我等只得在城下歇息。次日晨时,听闻倭寇将至,我等绕城而走,到得北门时见官军百姓俱在逃难,城门拥堵,无法进城,人人都说是东莱已破,满城官吏军士百姓尽在逃亡,遂也一起逃亡。
“走不多久,后面又有消息,说是东莱未破,皆是内奸谣言,于是众人又停下歇息,我带烽燧台的两个兄弟返回城去探究竟。回到北门,见城门已闭,城上确实还是我朝军士在把守,一问才知倭寇并未攻破城池,现在南城尚在激战,东西两边也有倭寇出没,唯独北门没有倭寇。而我等身份不明,不能进城,要待退敌后,才能进城。
“于是我就让小顺回去报信,说是东莱未破,让众人暂且于路上休息,如果能够退敌,大家自可回城,不曾想这却害了许多人的性命。午后不久,城上突然大乱,都说倭寇已破南门,宋大人殉国。然后城门大开,军官士卒蜂拥而出。我等也随败军北逃,到得原地,逃亡众人尚在等候消息,见我等惶惶而归,知是城池陷落,于是大家轰动,一起逃亡。
“快到苏山驿时,倭寇马队追来,眼见百姓要遭屠戮,一位百户大人集合众军士于路上列阵阻敌,我等也在阵中。倭寇马队却先以弓箭火铳射杀,再纵马踏阵,我军死伤惨重,阵势溃乱。李大山和林和泰皆亡于阵中,我也伤及腰腹,被兄弟们冒死救下,后随溃兵百姓逃入山林,倭寇也不追赶,直往苏山驿而去。”
“老郑你伤势如何?”秦川关切的问道。
“倭寇枪子入腹,未能取出,我恐命不久矣。”郑昌惨然一笑。
秦川心头一惊,他知道现在枪子多是铅子,铅却是有铅毒的,这个时代很多士兵被火枪击中,最后都是死于铅毒。他掀开郑昌衣服一看,包裹伤口的布襟已被鲜血浸透,他再看郑昌脸色,却是异常的红润,但两眼之光却虚浮飘散,他一摸郑昌额头,滚烫无比。
“回光返照!”秦川心头涌起一阵巨大的悲凉,另外那个世界的父亲临终前也是这样的。
郑昌见秦川脸色大变,知道秦川已知他大限将至,勉励笑道:“不必如此,你知我乃郑大人亲卫,即便逃回王京,也是死路一条,不能殉主,只是想为兄弟们寻条活路。现今你来了,看来这二日你有所遭遇,都被人称作‘大人’了,我也可以安心找寻老主人去了。望你以后记着我兄弟们救你一场的份上,替我领着他们活下来,你过往之事,某家自会交待他们不可乱说,你且放心。另外你可记得当日在东大浦与你说的,拿我的牙牌去,如有机会去到王京,到郑府去通报我之死讯,我之家人也可安矣。”
秦川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大揖,郑重的说道:“大哥且放心,有我秦川一日,定不叫兄弟们受委屈,大哥之家人,日后我也定会当自家之家人供养,大哥尽可在九泉之下观我之诚心。”
“看来你还是不喜欢跪人,每次跪当官的你都不情不愿,现在老子都要走了,你也不跪一下,你们明国人都是这样,不喜欢下跪的吗?”郑昌突然笑起来,开起秦川的玩笑来了。
“好男儿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师长,兄弟间吗?免跪。至于跪官,不跪不行,要杀头的。”秦川也笑起来,然后正色说道:“不过我会在你坟前跪下磕三个头的,以报你三次救命之恩。”
郑昌笑道:“看你人有异象,将来或有大运,此三个头免了,如我之后人将来有所冒犯,可以此三个头来抵偿,你看如何?”
“大哥所言,小弟自会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