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筑紫广门跑回西城城头时,顿时心如堕冰窖,只见远处烟尘大起,无数高丽军从西面涌出,就像洪水一样汹涌而来,铺满大地,人数至少在两万左右。
筑紫广门手足冰凉,他现在深恨自己呈什么英雄,不在第一时间赶紧溜掉,现在想跑也没法跑了,因为已经有不少高丽军沿着城墙两边包抄过去了。部下也全都面如死灰,大家麻木的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高丽军,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着,筑紫广门相信,现在只要高丽军发动攻击,这些士兵多半会丢下兵器跪下投降的(现在的倭兵还不是二战时被彻底洗脑的白痴,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平白无故为别的什么人送命,他们对领主大人的忠诚度是和领主大人给他们的俸禄成正比的。至于天皇,嗯,天皇是哪根葱,比太阁殿下还大吗?)。实际上不仅是下面的士兵,就是筑紫广门本人,都在盘算投降后会不会被高丽人斩首了。
然而筑紫广门想不到的是,他的脑袋并没有多大危险,保住他和他手下命的不是昌原城的城墙,而是高丽的徐元礼大人,现在徐元礼就正在为争取筑紫广门的命运而与庆尚道诏谕使大人金诚一爆发口水战。
“你这是养贼自重!老夫定向大王弹劾于你!”金诚一怒气冲冲的吼道。
徐元礼也不示弱:“本官这是顾全大局,为晋州十几万百姓的性命着想,本官不能叫釜山的惨剧在晋州发生!”
“晋州的百姓是高丽子民,其它地方的就不是了?你眼中还有全高丽百姓吗?怕是只有你那晋州一亩三分地吧。”
“其它地方有当地的父母青天遮护,本官只管所辖的百姓。”
“老夫记得,你是金海的官吧,怎么也管晋州的事?”
“金海虽被倭寇攻陷,但金海的百姓全被本官带到晋州来了,本官自然要管。”
两位大佬吵得不亦乐乎,下面的官员将佐则面面相觑,无所适从,不过金时敏正好可以不用再发动攻城了,他以整顿士卒为借口,躲到军中去了,让金诚一和徐元礼两个打擂台。
高丽的官制和大明一样,也搞“以文制武”那套,金诚一官居庆尚道诏谕使,有权临阵斩杀不听号令的下级武将,即便是民军性质的保民军也一样,他不仅可以斩杀金永成,甚至还可以斩杀秦川,就是金时敏的小命也在他手中拽着,因为金时敏的郡守官职,朝廷并没有批下来,现在还是武职。但徐元礼就不同,徐元礼是资格的文官,金诚一虽然品级比徐元礼高,但只要徐元礼不造反,他就没有权力处罚或是撤销徐元礼的职位,他要想整徐元礼,就必须上报朝廷走正常程序,等朝廷下旨来处罚徐元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弹劾徐元礼,但如今这朝廷还有能力管到这里来吗?所以徐元礼根本就不在乎金诚一的弹劾威胁,同样他也可以弹劾金诚一,然后双方再打上一场扯皮官司。
最后,气得满脸涨红的金诚一转头去找金时敏,想让金时敏再发动攻击,却怎么也找不到金时敏的人了,一问才知道金时敏跑南门去了,说是又去找保民军借火铳去了。金诚一自己想指挥咸安军继续进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分派任务,他甚至连金时敏手下的将佐都认不全,更不知道那些部队伤亡惨重不能再战,那些部队还有余力可以攻城。
最后金诚一望着昌原的城头,终于长叹一声,一甩手径直转身回大营去了,走时也不给众人打招呼。
等金诚一走远了,徐元礼就把咸安的官吏将佐召集起来,代金诚一宣布,今天的作战到此为止,将士们辛苦了,然后他表示今日战死战伤将士的抚恤,由晋州先替朝廷发下,另外今晚还将犒赏咸安军全军官兵,所需酒肉也由晋州提供。咸安将士们听了,顿时欢声雷动,一扫攻城不利的颓丧之气。
城头上的筑紫广门和手下的官兵们却是一片沉寂,今天他们是活下来了,但明天呢?现在已经没有人认为还能平安返回故乡了,许多人都垂头丧气的靠着城墙坐了下来,无望的看着东边的天空,那边是他们的家乡,东瀛岛的方向。
筑紫广门开始考虑派谁出城去试探投降,一个武士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对他说道:“大人,怎么有些高丽人在往远处进发?”
筑紫广门探头眺望,确实高丽人分成许多小股,他们并不是沿着城墙来包围城池,而是朝着四面八方渐渐远行,而且那些高丽人还带着许多大车。他当然不知道这些都是高丽的民众去各乡收麦子去了,同时他也不知道,城外来的近两万高丽人,其中大半并非军队,而是百姓。接着,让他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看见城下许多高丽士兵开始在城外挖掘壕沟,壕沟截断了西门外的大道,壕沟自然会断了他出城的路,但同样也让高丽人自己攻城也不方便了。难道高丽人不准备攻城,而是打算围困昌原了?这让他觉得非常的匪夷所思,高丽人这次来的不下两万人,如果在四门同时攻打,几乎只须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昌原,还费得着耗时耗力来围困他这区区几百号人吗?
现在筑紫广门有种关在笼子里被猫戏耍的耗子的感觉了,不过这倒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要派人出城去求降。突围逃跑是不现实的,高丽军肯定已经封锁了东门外的大道,而且还是那支曾经击败过他的高丽军,他没有把握能击破那支高丽军的拦阻。同时高丽军还有骑兵部队,足以在倭军逃跑的路上把他们彻底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