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父子情”让王岳措手不及。
明明是他在算计杨一清,怎么把自己给埋进去了?
这剧情不对劲儿啊!
杨一清眯缝着老眼,皱纹里都是笑容。
“小子,这就是你道行太浅了。你当老夫怎么会走到今天?”杨一清自嘲一笑,“没法子啊!你就好像是一块糖,人家呢?就是一罐蜜,你想洁身自好,棱角分明,可人家就是有办法,把你弄得和光同尘,春风化雨。”
杨一清叹口气,“咱挑明了吧,这五十万两,既是借的,也是送的。是送给咱们俩的。老夫年纪大了,不值得人家出这么大的价钱。你不一样,你是天子近臣,年纪轻轻,前途远大啊!”
杨一清说着,把欠条塞在了王岳的手里。
薄薄的一张纸,份量何止千斤万斤!
王岳品着其中的滋味,忍不住摇头叹息。
他需要钱,人家送了过来,不能不接,而一旦接了,就等于被套上了。双方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也就必须允许他们的存在。
晋商投资他,其实也是在押宝嘉靖,押宝天子能赢!
王岳甚至能猜到,这帮人也不会放弃杨廷和,肯定会出钱出力,而且远远超过这个数量。
所谓的晋商集团,不是什么几大家族,也不是一心要出卖大明,坏得流油冒水……他们只是一群手握着巨额财富,拥有庞大影响力的一群人,对这帮人来说,首先是保证财富安全,其次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
利之所在,无关对错!
不得不说,两头下注,还真是亘古不变的阳谋,就算看透了,也没法拒绝。
“怎么?你小子不敢要?”杨一清语带嘲讽。
王岳哂笑,毫不客气,把欠条揣在了怀里。
冲着杨一清仰头冷笑,“想靠着区区五十万两,就把我给套住,未免也太低估王某的本事了。回头给我三个月……呃不,是两个月,或许一个月就够了,我弄个一百万两出来,把账抹平了。然后我再跟晋商好好算账!敢打我的主意,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岳笑得很邪恶,杨一清突然心嘭嘭乱跳。
“小子,你不会想抄了晋商的家吧?”
消灭债主,的确是还债的好办法!
王岳呵呵一笑,“也不是不行……部堂,你说我抄了晋商的家,会不会抄到你跟他们勾结的证据?”
“你……你胡说什么!”杨一清切齿咬牙,五官狰狞,可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慌乱,惶恐。
经过短暂的接触,杨一清已经看透了,王岳这小子离经叛道,胆大包天。跟在京城的那位叛逆天子,还真是一对极品君臣。
这样的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
“小王大人,老夫没有儿子。”
杨一清突然又提起了这话,王岳的脸都黑了,立刻要发作,杨一清急忙话锋一转,“老夫的意思是我不在乎了。一把年纪,后继无人,死也就死了,身败名裂,我也不那么害怕。唯独是你,年纪轻轻,前途远大,又何必搏命呢!区区五十万两银子,不算多的,稍微动动脑筋,什么军饷啊、赋税啊、大工啊,尤其是修建皇宫,城墙,道路,采购物资……总而言之,很好弄到的。”
杨一清竟然手把手教王岳贪污了。
“我说部堂,你就是这么弄钱的吧?”
人艰不拆,杨一清已经出离愤怒了,对王岳的冒犯,只能呵呵,“小子,老夫真是一片好心,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王岳轻笑,“部堂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五十万两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随便一点手段,就能填上窟窿,而且我还能逼着晋商给我磕头。对了,我也不会玩抄家、贪墨那么低级的把戏。”
杨一清眉头紧皱,“小子,你,你真有这个本事?”
王岳笑道:“的确,而且我已经有了计划,部堂想不想瞧瞧?”
“这个……你愿意告诉我?”
“我想跟部堂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杨一清沉吟道:“不会是让老夫帮你对付杨廷和吧?”
王岳哈哈大笑,“对付杨廷和,那是你的义务!”他探身到杨一清的面前,“部堂,我想请你带兵北上,帮阳明公打赢一战,重创鞑子!”
杨一清吃惊不小,“小兔崽子,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是王守仁协助老夫?要知道我的经验比他多得多!”
王岳气得笑了,“部堂大人,你现在还有勇气跟鞑子拼命吗?如果阳明公陷入危险,你只会作壁上观!”
这是什么逻辑?不要太侮辱人啊!
杨一清怒吼道:“我陷入危机,王守仁就能救我?小兔崽子,不给我个理由,老夫就杀了你!”这位数量不多的白发都竖起来了,怒不可遏。
王岳依旧丝毫不惧,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阳明公是君子,君子可欺!部堂大人,只要咱们大军北上,吸引鞑子主力,然后阳明公必然从背后偷袭,到时候你们联手,就能创造出第二场应州大捷!”
王岳激动说道:“您老这么做,也是找回初心,有始有终啊!”
杨一清沉吟。
王岳继续道:“当年您老不过是一书生,就敢提兵攻击鞑子。若是没有当年的放手一搏,哪有今天名震天下的杨一清啊!”
老头微微一震,提到当年的壮举,他的确很得意,只不过……“老夫当年拼命,就是为了日后不用拼命,坐享其成啊!”
王岳真是无语了,这老货还够实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