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公,你这是筑京观啊!”张永的舌头都有点颤抖,苦笑道:“怕是那些言官不会放过大人啊!”
王阳明坦然一笑,“以直报怨,这是圣人的教诲。仆又怎么会忘记,只是苦了张公公,要跟我一起受累了。”
张永把眼睛一瞪,猛地拍着胸膛,怒道:“阳明公未免小觑咱家了!张永下面挨了一刀,就不怕上面再来一刀!更不怕身败名裂!咱家就是后悔,若是当初应州大捷的时候,也筑一座京观,怕是就没人敢胡言乱语,颠倒黑白了!”
王阳明抚掌大笑,“如此说来,仆的做法是对的了?张公公,等打完仗,咱们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一杯怎么够?我那里有宪宗朝留下的美酒,都快一个甲子了。五行齐备,金木水火土俱全,正好配得上部堂大人。”
王阳明欣然同意,“到时候我来烹狗,不醉不归!”
一个当世大儒,跟一个内廷大珰,竟然谈笑甚欢,还约着一起喝酒吃肉,任何人看到,都会目瞪口呆。
就连张永,或许都想不到,他会如此放肆,大胆!
要知道他可是老实谨慎的一辈子,何曾打开过心胸?唯独和王阳明一起领兵这几天,让他有了不同寻常的感受。
或许这就是心学的魅力吧?
也只有信奉心学的人,才不会在意自己阉竖出身,不会觉得自己腌臜可怖,能够敞开心胸,和自己无所顾忌地畅谈。
阳明公啊,纵然咱家无福拜在你的门下,也必然为了你,为了心学大业,竭尽所能!
连王阳明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又收获了一枚粉丝,而且还是超级大个儿的那种!
阳和堡的战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京城。
自从朱厚熜登基以来,九边烽火狼烟,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不是指挥使被杀,就是城池被攻克。
如今居然打赢了,总算能有个交代了。
在看看人数,斩杀了超过一千五百人!
嚯!
妥妥的大捷!
简直完美!
通政司执掌公文上传下达,捷报首先就送到了通政司。
从通政使往下,数位官员都凑在一起,啧啧赞叹。虽然他们不喜王阳明,可是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又是文官领兵,怎么都知道大肆吹嘘啊!
“我这就送去宫里。”
罗钦顺正要进宫,突然扫见了捷报最后的两行字,骤然之间,脸色突变!
“什么?王守仁竟然筑京观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话说完,立刻有人惊骇地凑过来,待看清楚之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停摇头。
“怎么会?王守仁也是当世大儒,怎么会如此野蛮?纵然蛮夷,也干不出这种事情啊!”
这位发表高论之后,立刻有人跟着道:“这要是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就连四方蛮夷都会小瞧我大明的!王守仁怎么如此糊涂?”
这几位痛心疾首,摇头感叹,失望懊恼。对于胜利的喜悦,被这个京观事件,一扫而光,弄得好像京观死的是他们的亲人似的。
有人跟通政使罗钦顺道:“大人,你和王守仁时常通信,辩论学问。你是当世大儒,论起学问,胜过王守仁万倍,唯有大人出面,才能让王守仁悬崖勒马,万万不能让大明成为笑柄啊!”
罗钦顺他创立“气学”,在士林地位着实不低,面对这个京观事件,他面沉似水。
“阳明的确错了,老夫会让他幡然悔悟的,当下还是先向陛下报捷,然后再说吧!”罗钦顺哀叹着,就往外面走,结果迎面在正好和一个年轻人撞上!
来的人是王岳!
几个人的谈话,王岳听了个大概。
他眼睛能喷出火来,这就是大明的臣子,这就是大明的鸿儒!
“若非阳明公披坚执锐,阵前杀敌,哪有尔等在这里高谈阔论?”王岳一句话,问得罗钦顺老脸发烫,不过他很快稳住了心绪。
“王岳,你一直不在通政司,又有什么事情?”
王岳深吸口气,悲哀地瞧了瞧这帮人,“诸位大人,刚刚锦衣卫送来密报,阳明公虽然取得阳和堡大捷。但这只是一支偏师!鞑子的主力并不在阳和堡!”
“那他们在哪?”罗钦顺傻傻问道:“莫非他们退走了?”
王岳哂笑,“但愿如罗大人之言,他们都走了,不然麻烦就大了!”王岳说完,也不跟他们废话。他到通政司,是过来带上自己的仪仗,同时还有王命旗牌,王岳急匆匆离京,前往三边,向总督杨一清传旨。
当钦差王岳很有经验,但是跑去京外传旨,尤其是涉及到战事,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这一次鞑子入寇非常特别,先是攻击庄浪,而后攻击阳和,尤其是还攻破了阳和,大肆杀戮。这和过去的做法截然不同。
王岳一直在思索着,光是轻易攻破阳和堡,就让他吃惊不小,毕竟几年前,这里还是正德屯兵的所在,城堡十分坚固,怎么会轻易被打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又是遣散外四家!
王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算想裁撤多余兵马,也不能一下子都给赶回原籍,连抚恤都没有。虽然投降鞑子,出卖大明,这是罄竹难书的罪过,祖宗都跟着蒙羞。
但是内阁的做法,也的确埋下了隐患。
王阳明攻破阳和之后,就派出人马,寻找鞑子主力,结果数万人马,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