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师,晚生代表陛下,来迎接你了。”
刘健致仕之时是少师太子太师,刘瑾曾经将他列为奸党第一人,剥夺了一切官衔,后来刘瑾被杀,刘健官复原职,由于他辈分高,资格老,世人以太师呼之,就连杨一清也不例外。
哪知道老头竟然把头扭向一边,丝毫不给杨一清面子。弄得杨一清很下不来台。
“太师,陛下在等着您呢!快跟晚生面君吧!”
刘健终于扭头,斜了眼杨一清,突然冷哼道:“杨阁老,你还记得当年进京的事情吗?”
杨一清心说自己又没有老糊涂,怎么会不记得。
“晚生当初接到陛下旨意,进京辅政。途径洛阳的时候,曾经拜谒太师。”
刘健呵呵道:“你记得就好!当时老夫跟你说过什么?”
“说……您老年仅九十,可以堪比文彦博,晚生,晚生就是司马光!”
刘健点了点头,“那你说老夫这么讲,是什么意思?”
“这个自然是希望晚生能用心辅政,像司马光一样,匡扶正道,铲除奸党……”
“错!”
刘健断然道:“杨阁老,以你的才智,老夫不信,你听不出来我的意思。”
杨一清迟疑道:“老太师,晚生愚钝,不过我以为还是别让陛下等久了,我们快面君吧!”杨一清不停催促,他是真不愿意跟刘健多待。
这老头年纪太大,辈分太高,他是孝宗朱佑樘的师父,资历老的吓人,哪怕他啐你两口,都要笑脸相迎,半点主意没有。
杨一清不停催促。
可刘健却不打算放过他。
“老夫的意思,是你不要学司马光,党同伐异,私心作祟,坏了大局!至于老夫,我今年九十二了,位极人臣,比文彦博活得还久。咱们俩都不能学他们啊!”
杨一清闷声道:“老太师,文彦博为相五十载,功高盖世,司马光撰写资治通鉴,名垂青史。若是能跟他们比肩,晚生已经是求之不得了。您老还是赶快去见陛下吧!”
杨一清一个劲儿催促,这时候却有人在他身后幽幽道:“杨阁老,人家老太师是提醒你,不要学司马光,为了推翻新派政绩,连国土都不要了。至于文彦博老贼那句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跟韩琦所谓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堪称让北宋败亡的两大名言啊!元辅怎么会觉得这俩人值得推崇呢?”
王岳笑呵呵出现了,很显然这些天的恶补,已经让王岳水平大进,至少不会弄错常识了。
杨一清气得胡子撅起,两个最讨厌的人凑齐了。
刘健是老而不死,至于王岳,那就纯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是他不敢惹的。
“王大人教训的是,陛下派你过来催促,可千万别让陛下等急了。”
王岳笑道:“忙什么,老太师时隔多年,重返京城,他老人家想看什么,就看看什么,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陛下可是很愿意等待的。”
杨一清深深吸口气,这算是要恶心死人不偿命啊!
倒是刘健,他上下打量王岳,听得出来,杨一清居然忌惮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厉害啊!
“如果老夫没有认错,你就是王岳王大人吧?”
王岳连忙过来,搀扶着老头的胳膊。
“晚生小名叫富贵,若是老大人愿意,叫我小名就行了。”
刘健慌忙摆手,“那怎么行!太不尊重了!”
“老大人,您老福寿双全,能得您老称呼,晚生富贵福寿,岂不是都凑齐了!”
“哈哈哈哈!”刘健忍不住大笑,“果然有趣!你能辅佐陛下,抵定乾坤,当真不凡啊!”
王岳笑道:“老大人,您也知道?”
刘健笑着指了指心,“我虽然老了,但是这里还不糊涂。朝中的事情,我还是略有所知的。”
王岳笑道:“那老大人觉得,朝廷要大力兴学,这个主张如何?”
“自然是好事情了,而且还是兴旺圣贤之道的大好事!历代都没有做到,我大明若是能成,那可是开天辟地的大功劳啊!”
“老大人果然高见……可有人觉得,要想兴学,就要先编撰教材,要广邀天下大儒,还要派遣官吏,到处考察,了解情形,等一切筹备妥当,才能兴学!”
刘健一听这话,就微微咳嗽了一声,老头把脸沉下来。
“那个……小富贵啊……老夫在内阁差不多二十年,知道一种拟票的惯例,通常啊,我们会拟定三种办法,其中一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另外两种,则是一模一样,然后交给天子选择……你猜陛下会怎么选?”
王岳咧嘴苦笑,“怎么选还不一样!”
顿了顿,王岳突然扭头看向了杨一清。
“我说元辅,老太师说的这话,怎么和你们的做法,这么相似啊?”
杨一清老脸很黑,“王岳,你不要顽皮,也别耽搁时间了。”
王岳笑呵呵道:“咱们陪着老太师慢慢走……不过老太师是真的厉害,这一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啊!”
“就拿这次兴学来说,先是有人讲,要不遗余力,投入巨资,大力兴学……这不就是那个不能接受的方案吗?然后提出编写教材,派员考察……这就是两个大同小异的方略了,你们想要的,就是拖延时间,把兴学拖黄了,对吧?”
这是路上,可迎接刘健的人不少,王岳大喇喇说出来,不亚于直接撕下杨一清的面皮啊!
老头怒不可遏,但是却有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