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为沉睡的孩子们掖好被角,他手提一盏用于照明的兔子灯,缓步走出了狭窄的小房间。
“如果你自己都认为你是卑微的,那么你在其他人面前永远都会是卑微的姿态。
“这世上从不缺乏卑微的人,但聪明的人更懂得利用卑微。”
他今夜要做的事似乎就是在利用自己的卑微,他想将自己的卑微之躯与忠诚意志献给那位继承者。
为自己,也是为那些孩子。
为了生存,为了今后他们可以在这座城内拥有一席之地,为了不再卑微。
行至雨榕树附近,云舒看到了早已等待在雨榕树下的一对男女。
继承者身着公审上所穿的那件黑纱礼裙,她以轻纱遮掩容颜,额间佩有双蛇银冠,左胸胸口处别着一束白玫瑰。
男人静静立在继承者身后,依旧是一袭黑袍,但那件黑袍上有一枚鲜艳的血玫瑰纹耀。
云舒一愣,随即明白了一切。
他走至近前,执行过应有的礼节,以眼角余光确认了男人无名指上佩戴的那枚蓝金戒指。
他不是守护者,他是暗杀者。
是了。除去暗杀者,家族内部又有谁能代替公主殿下赐予他这份机会呢?
那个男人以这样的身份出现,正说明他知道了自己私下进行的小动作。
“殿下,暗杀者阁下,请宽恕云舒的无知与放肆,我将为今日的试探举动感到羞愧。”
“无妨,是我一直要求他隐藏身份留在我身侧。”洛依贝打量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些的男孩,不由地想起了白樱盛典那日他与若叶导师对峙的那一幕。
暗杀者在家族内部一直以行事果决冷酷而著称,一位贫穷的少年明知对方是杀戮圣殿最高执事,仍能在众人面前毫不退缩地坚守尊严,他的胆识与意志非常人可比。
他虽然身份卑微,可他却有一颗不甘于卑微的心。
她平静开口:“你既然名叫云舒,就该像天际的浮云一样自由,你要带着那些孩子加入暗籍,但我并不相信你只是为了户籍,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男孩俯首回应:“我的确不只为户籍,我想为那些孩子求得殿下的庇护。”
洛依贝没有插言,她在用眼神鼓励少年说出他未尽的话语。
“我的双亲很早过世,他们将我与阿姐寄养在铁匠坊主夫妇那里,幼时的生活虽然清苦,可有阿姐陪着我,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阿姐失踪后,我四处打探寻找,可我没能找到任何线索,时间越长,我就越是绝望。
“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我开始靠接济外城街头那些流浪的孩子来救赎自己。他们很像我,但他们却没有我这样幸运,他们中有的是被父母遗弃,有的是因为父母离世无人照料才流落街头,我把他们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可以共享喜怒哀乐的家。可现在,他们都在渐渐成长,我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他们两餐饱足,但我无法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不想他们一辈子只为餐食饱足而活着,我想让他们有能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洛依贝看着少年,缓缓开口:“这世上所有一切都是平等的,选择与得失并存。王族享有权位,但注定背负着庇护家族的重任与族人们的祈盼。你虽不能修习魔法,但你与那些孩子却能在主城内安稳度日,得到最简单的快乐。你应该知道暗籍意味着什么,这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云舒:“我知道,但请殿下放心,我已经向那些孩子确认过,他们并不惧怕危险,他们也愿意跟随我。我们自小在主城内长大,熟知萨诺兰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卑微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伪装。只要殿下愿接受我们,今后那些孩子的任务与安危都由我负责,而我们将成为您在这座城内最好的眼睛与耳朵。”
洛依贝下意识回望纳尔。
这些……莫非都是他教这个孩子的?
他既没点头也没否认。
云舒单膝跪地,以手按住心脏,用坚定的眼神凝视着继承者说道:“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愿将我的一切奉献给您,我将于黑暗中守望您所赐予的光明,我将以我之忠诚为您加冕。”
“我接受你的忠诚。”她相信他。
“我依贝尔,以王位继承者之名起誓,你将永远在我身边占有一席之地,自今日起,你我荣辱与共,我愿以我之名赐你荣耀。”
洛依贝执起男孩的手,在他右臂上方留下了风吟花与藤蔓互相交织的纹耀。
云舒用手紧紧按住那枚纹耀,只觉整条右臂仿佛正在承受烈焰炙烤,缓和下来后他把事先备好的那份名单交给了女孩。
“这是我与那些孩子的详细资料,他们的父母大多是没有户籍的流浪者,身世也无法追溯,我只能将我知道的那部分写下来。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出现问题,我都可以承担责任。另外,我想请您为我所率领的这支小队取名并赐予相应的纹耀。”
洛依贝看着少年坚定明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同孩子们告别的景象。他们用稚嫩的嗓音为她哼唱了一首古老的歌谣,那歌词讲述的是风吟花灵的故事。
有一种鸟儿常在深夜里鸣唱曲调,它向往自由,它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歌唱,它的名字是……
“夜莺,你的小队名为夜莺。”
名为夜莺,纹耀自然也是夜莺。
云舒亲自引领洛依贝来到了孩子们的住处,他们的屋子虽然狭窄,但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