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自己也弄不清楚,这泪水到底是她真心实意流出来的,还是身体内仍有原身的灵魂,她因为终于见到了生身父亲而流下了泪水,但青云自己确实狠狠地哭了一场。
即使是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但彼此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哭了一丑,两人之间因为陌生而起的隔阂就消失了大半。皇帝离开了书案,拉着青云往后面走:“咱们到里头说话,暖阁里比外头暖和些。”
可不是暖和吗?青云一进碧纱橱后隔断的小暖阁,就觉得里头热浪滚滚。她身上只穿着两层衣服,外头的夹袄原还有些单薄,全靠那件厚斗篷挡风遮寒,可一进这暖阁里头,她额头上立刻就冒出了汗。如果说外面的书房暖得象暮春初夏时节,那里面的暖阁完全就是盛夏了。
原来这暖阁地方不大,却在窗下砌了一个大炕,足有四米多长,两米宽,炕两边都有箱柜,当中一个炕桌,两旁铺了厚厚的褥子,右边的褥子上摆着几个明黄缎面的大引枕,都是半旧的了,显然是皇帝平日常用的东西。看来这里是他平日休息的去处,有这么大的炕,怪不得屋里会热成这样呢,但正常人会在秋末冬初就把炕烧得这么暖和吗?
但皇帝却似乎完全不觉得热,他兴致很好地拉着青云往炕上坐:“来,外头风冷,这天是一日比一日冷了,再过些时候大概就要下雪了。女孩子可不能受冻,宁可冬天里懒着些,也别受了凉才好。”
这已经不是仅仅不受凉而已了吧?青云掩住脸上的诧异,小心地坐在炕边的褥子上,感觉那褥子也是热乎乎的,还好,不至于烫人。她抬头正要说话,却看见皇帝盘腿坐上炕后,靠在引枕上。又拿过炕边放的一件衣裳披了披,似乎还觉得冷。她张了张嘴:“您……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啊……都是老毛病了。”皇帝一脸的蛮不在乎,“天冷了就咳两声,不算什么大病。”又叫冯吉,冯吉满脸是笑地捧了一个茶盘进来,给他们端了两盏茶、四碟果子:“都是宫里做的细点。外头没有的,大公主尝尝?”
青云心下讶然,她为冯吉对自己的称呼而吃惊,大公主?说起来,以她的年纪来看。确实是皇帝的长女。听说宫里还有一位公主,不知现在多大年纪了?在不知道她之前,这位公主应该就是大公主吧?这样称呼。不知会不会弄混?
皇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对冯吉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好东西,吃多了也就那样。青丫头就尝尝,喜欢就带些回去。”
青云手中顿了顿,脸上笑容不变,应了一声,心中暗暗有些失望。
冯吉退了出去,没有打扰皇帝父女的谈话。皇帝便与青云拉起了家常。问起她这些年在外头的生活经历。青云哪里知道过去的事?她觉得自己没必要瞎编,就索性老老实实地说自打十岁那年,姜锋与魏红绡意外去世。她大病一丑,就把前事全都忘光了,对自己的过去。她知道的全是旁人告诉的。她也把自己听人说的事一一告诉了皇帝,倒是着重提了下姜锋对她的照顾和用心。
皇帝听完后叹了口气:“姜卿原是个忠臣,朕心里是知道的,可惜他出身姜氏,处处为楚王太妃所制,不得已放弃了前程。但他心中知道事情轻重,对你也是真心关怀,朕心里感激他,又怎会怪罪?好孩子,你不必担心。”
青云松了口气,笑道:“从前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曾经帮助过我、照顾过我的人,我都心怀感激之情。要是能对他们有所回报,自然再好不过了。”
皇帝微笑着点头:“这样很好。朕听说已故曹太医的儿子也救过你的性命,眼下还在全力钻研防治天花之法,心中很欢喜。朕最喜欢实干、肯干的年轻人了。等他有了成果,朕定然不会亏待他。”
青云原本还在顾忌楚王世子先前说过的话,担心曹太医过去可能帮楚王妃做过些不好的事,要是贸然在皇帝面前提起,反而会为曹玦明带来麻烦,因此不敢轻易说他的事,没想到皇帝主动提了,还都是好话,青云心下欢喜,脸上的喜色也明显了几分:“多谢父亲。”
皇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问起她近几年的生活。这方面青云倒是有话可谈,便一一说了,说到流民安置等与民生有关的话题时,她还特地说得详细了点。皇帝听了便道:“这样很好,看来地方上还是有不少务实肯干的官员的。周康从前就不错,只是书生气太重,遇事爱钻牛角尖,明明做了人家的刀子,惹下大祸,他自己还不知道,只觉得自己没错!没想到在地方上历练了几年,反而开窍了,倒也不负他父祖当年的盛名。”
青云一听,就知道周康将来的前程又有望了,心下也为他欢喜,不过她不便说更多的了,过犹不及,就把别的事也说了说。当然,要提她最近的生活,自然免不了提起与她身世相关的事,她就问了:“父亲,我的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听说我的生母是楚王的妾室,这是真的吗?”
皇帝怔了一怔,倒不显尴尬,只是沉默了片刻。
青云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提及这种不大体面的事,便干笑了声:“其实……您要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皇帝喝了口茶,放下茶碗,微微笑了一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这里又没有外人。说起当年之事,真是一言难尽。那时候宫里还是罗氏为后,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家族又显赫,还为朕生了皇